女人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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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还小,不太懂疯子与正常人的区别,顺从地被她抱了过去。她一把抱住我的女儿,紧紧地搂着,用脸颊使劲儿地来回蹭着女儿的小脸,使劲地亲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淌。那一刻,我心里痛的厉害。她本来可以使劲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她本来应该享受当母亲的权利,可是被无情的剥夺了。
  在我们这个小城里,经常会有人见到这样的一道风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衣着邋遢,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后面两侧,各拴着一个水桶,水桶里面装满了泔水,脏兮兮的,看了令人作呕。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乐呵呵地,满脸污垢,每每看见了人,都会打声招呼:“干啥呢?”或者给人家一个漂亮的飞吻,再或者,朝人家摆摆手,作出再见的姿态。
  我是认识她的,她叫丁春梅。我曾经的同事,我们曾经在同一所学校教书。
  1985年,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的镇中心中学。同一年,丁春梅也分配到了这所学校。我们成了同事,并且分配到了同一个办公室,还教同一个年级的数学。她教101班和102班,我教103班和104班。
  春梅老师的数学教得很棒,硬是把生硬枯燥的数学理论变成了生动的故事,学生们都很爱上她的课,连许多特别讨厌数学的学生也开始慢慢接受了她的教学方式。
  春梅不是很漂亮,不过身条不错,苗条,1.68的个头。性格有点内向,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木讷,公共场所,是很少说话的。
  当时同在一个办公室里的,还有一个叫李治的男老师,教初一的英语。李治几年前就调到这所学校了,听说他老家是县城的,原来在县里的一所学校教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犯了点什么错误吧,就调到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镇上。
  有那么一段时间,常看见李治与春梅一块儿进进出出,说说笑笑。春梅笑得很灿烂,很单纯,很干净。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有一些故事了。果然,春梅告诉我,他俩恋爱了。恋爱中的女人最美,恋爱中的女人最幸福。那些日子,春梅像所有陷入热恋的女孩子一样,每天都会满面春风、喜笑颜开,她的话好像也多了一些,不再是木讷的人,总之整个人都变了。
  第二年,他们结婚了。婚后,春梅看起来很幸福,跟李治一块儿上班,一块儿回家,说说笑笑,你追我赶。春梅满脸洋溢的幸福,让我们这些单身女孩又羡慕又嫉妒。没过几年,我们所有的年轻人,好像都受了他们的幸福感染,都陆陆续续地结婚,各自投奔自己的幸福去了。
  又过一年,春梅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这一年,学校里又分配来一批新老师,其中有一位叫金娟的女老师。金娟刚大学毕业,青春活泼,开朗大方,浑身散发着个性,引来很多年轻老师的追求。可没多久,大家就发现她经常和李治一起进进出出,两个人总会不经意地打情骂俏,原以为是金娟的活泼所致,可是后来,两个人弄假成真了。当时春梅产假还没有结束,很快就知道了丈夫和金娟的秘密。
  从此以后,春梅很注意李治与金娟的一举一动。金娟很爱跟李治说话,有事没事都会找李治聊天,李治也是没事找事与金娟搭腔。而且,李治每次去打开水,都会故意讨好金娟:“金老师,要喝水吗,要不要来一杯?”
  每次,金老师都会毫不客气地说:“好,谢谢。”
  而对于春梅,他却不会问一问。
  春梅回家问李治:“你是不是喜欢金娟?”
  “怎么了?”
  “我发现你们俩关系不正常,你们也太亲密了吧。”
  “别瞎想,人家可是个单纯的女孩。”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治不语。
  那一夜,两个人一夜未睡。
  从那天开始,李治就搬去了另一间卧室。春梅与女儿睡在一张床上。
  那些日子,春梅好象丢了魂一样,上课颠三倒四,有些问题讲过了,再回来讲一遍,东西也是丢三落四。
  有一天晚上,李治一夜未归。
  第二天回来,春梅问他:“你去哪儿了,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
  李治避而不答,而是直接说:“我们离婚吧。”
  “是为了金娟?”
  “与她无关,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与她无关?不是因为她,那你为什么非要与我离婚?”
  “都到这地步了,咱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孩子归我,我来抚养。”
  两人倒是没费太多口舌,春梅跟李治离婚了。离婚不久,李治就与金娟结婚了,连最起码的避嫌也没有。
  时间还在继续,有细心的人发现,春梅慢慢有些不对劲儿了。上课时,经常自言自语,有时大笑,有时大哭,她的学生非常害怕,大家都说,春梅老师是不是疯了?
  学生们很害怕,家长们强烈要求让春梅停课,学校也觉得春梅的状况实在是个问题,只好劝其休假治病。
  从此我们很少见到她了,因为她到处乱跑。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的家已经被鸠占鹊巢。
  春梅病情稳定时,也会回去看自己的孩子。不过,孩子好像并不愿意见她:“你是个疯子,快走开,我不要看见你。”
  春梅很伤心,孩子这么小,怎么会知道人有疯不疯之分,这些话一定是李治和金娟教唆的。他们是故意教女儿这样,是想疏远孩子与她之间的感情。
  于是,春梅常常去看望孩子,可是孩子依然不愿意见她,即使见了,也不让她抱,她心里难受极了,疯疯颠颠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镇上的人们经常见她在小摊上要东西,水果啦,油条啦,包子啦。她要什么,人们都会给她,或是因为尊重,春梅教过他们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可怜,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她拿着这些东西,自己却不舍得吃,见到小孩子,就会跑过去塞给他们。小孩子怕她,都不敢要,她却疯疯颠颠伸出双手,可怜巴巴地乞求道:“来,让阿姨抱抱。”
  小孩子都会躲进妈妈怀里:“妈妈,疯女人,我怕。”   这时,她的双手慢慢缩回,眼神很失望,同时夹杂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有一次我抱着女儿上街,碰见了她,当时她没有犯病,还认识我:“崔老师,让我抱一抱你的孩子。”
  我女儿还小,不太懂疯子与正常人的区别,顺从地被她抱了过去。她一把抱住我的女儿,紧紧地搂着,用脸颊使劲儿地来回蹭着女儿的小脸,使劲地亲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淌。那一刻,我心里痛的厉害。她本来可以使劲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她本来应该享受当母亲的权利,可是被无情的剥夺了。
  我的女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大哭起来,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孩子还给了我。我问她:“为什么当初把孩子给了李治,要是你自己抚养,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我本来想利用孩子来拽回他的心,因为孩子小,需要妈妈,那样,孩子天天闹着找妈妈,我想他会回心转意。谁知……唉!”
  她一个劲儿地叹息。
  不久前,听说,她与镇上一个卖肉的四十多岁的光棍结婚了。
  后来,在卖肉的地方,经常见到她,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大概是和卖肉的生的孩子吧?春梅精神正常了。卖肉的对她不错,一来敬重她有文化,二来她为他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春梅不疯了。
  她和丈夫一起卖肉,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像其她女人一样,又有了一个温暖的小家。春梅很满足,起早贪黑地伺候着丈夫与女儿。
  可是,春梅的女儿婷婷四岁的时候,可怕的病魔缠上了她,她得了急性白血病,等夫妇俩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了。
  两个月后,春梅的女儿死了。春梅在女儿坟头上哭了三天三夜,她又一次精神失常了。疯了的春梅这次病得比以前还厉害,每见到一个女孩子,都会声嘶力竭地喊:“婷婷,婷婷。”跑过去就要抱一抱。
  镇上所有的孩子都怕她,见了她就会远远地躲开。
  再后来,小镇上就不见了春梅。
  后来,我跟随丈夫调进了城里,在城里一所中学教书。
  多年以后,有一次,我去街上闲逛,看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骑着一辆大破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似曾熟悉,噢,我想起来了,是春梅,她满脸沧桑,满脸傻笑,坐在自行车上,摇头晃脑,时不时地给过往的人来个飞吻。在她的两侧,一边一个大水桶,里面盛满了脏兮兮的泔水。而她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看样子,她已经完全失常了。
  现在,她又与这样一个男人住到一起了。
  以后,经常碰到她。在我们学校附近,有一个市场,春梅经常出入那儿。她又疯又傻,有时手里还抱着一个男孩子,确切说是一个洋娃娃。
  只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完全不认识了。
  寒风凛冽的一个早晨,听同事们在谈论:“唉,西河里有一个女人掉进了冰窟窿,淹死了……”我一路快跑着去了学校西边的河边。
  我看见了她,春梅老师,她已经死了,面色安详,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孩子的小鞋……
  (编辑 高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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