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 要:神仙道化剧在元代的繁盛与当时的道教文化密切相关。神仙教化剧深受道教文化的影响。一方面神仙道话剧人物形象与道教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奇幻瑰丽的色彩离不开道教文化的滋润;另一方面,元代神仙道化剧所表现出的隐逸思想也与道教文化有着深厚的渊源。
关键词:元代神仙道话剧;道教文化;奇幻色彩;隐逸思想
明代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将元杂剧题材分为十二类,“一曰神仙道化,二曰林泉丘壑,三曰披袍秉笏,四曰忠臣烈士,五曰孝义廉节,六曰叱奸骂谗,七曰逐子孤臣,八曰朴刀赶棒,九曰风花雪月,十曰悲欢离合,十一曰烟花粉黛,十二曰神头鬼面。”[1]将“神仙道化”列在“十二科”之首,可见其当时的盛况。宋金时期,由于北方的连年战争,社会动荡,民不聊生,人们为了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以寻求精神上的安慰,从而道教在北方活跃。元代更是道教活跃的年代,《元史?释老传》说:“道家方士之流,假祷祠之说,乘时以起。”许多不同宗派的道教不但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还得到了元代统治者的大力提倡。全真教则是当时最重要的道教流派。此时,主要以敷演道教神仙点化、度脱凡人以及道祖、名士悟道飞升为内容的神仙道化剧也变得繁盛,它是元代杂剧艺术与道教文化结合的果实,特别是深受全真教的影响。
一、神仙道化剧的奇幻色彩与道教文化
神仙道化剧光怪陆离,瑰丽多彩的浪漫色调与道教文化密不可分。首先,道教的神仙信仰及其层次分明的神仙体系影响着神仙道化剧的人物形象。在道教中,神仙们或居天上仙境,或住地上名山幽洞,或在仙山海岛之中。他们生活闲适自由,飘逸潇洒,无生老病死之神仙,与尘世生活极不相同。同时神仙又有着引度有仙缘的凡人,替人间消除灾难的行为。总之,他们的生活令凡尘之人艳羡不已。诚如日本学者窪德忠说;“自公元前四世纪至今,中国人一直无限向往神仙这恐怕有下列几个原因:神仙能永远年轻不死,即不老不死;神仙能实现凡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一切愿望;神仙能永远享受现世的快乐等等。正因为神仙能即刻实现人类的一切梦想,所以在人们心目中神仙成了实现人类梦想的偶像。”道教的神仙信仰与神仙体系是中国古代人文环境与精神背景的产物,有着普遍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于元代神仙道化剧而言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剧往往以道教史中著名神仙为主要人物的。如吴昌龄的《张天师断风花雪月》。在这部作品中,作者通过剧情的发展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庞大的神仙体系:仙女桃花仙子和封姨、嫦娥,元始天尊,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五方十神、四司五帝、东华南极、西灵北真、日月星辰、龙神城煌,五方五帝等等。几乎包揽整个道教仙系的所有重要神仙。这些神灵皆为在民间影响极大的道教仙真。更值得注意的是“神仙道化剧”中的仙人都带有着深刻的全真教烙印,大多数剧中出现的人物都是全真教的教内人物或崇拜偶像。“道化剧”中出现最多的以吕洞宾、汉钟离为代表的“八仙”,就与全真教关系密切。吕、钟二仙在全真教中均被奉为北五祖之一,各种托名吕、钟的丹经在教内被奉为上经,地位极高。《马丹阳三度任风子》、《马丹阳度刘行首》中的马丹阳是“全真七子”之一,是全真教发展初期的重要人物。《陈转高卧》中的五代道教名士陈抟、《吕洞宾度铁拐李岳》中“八仙”之一的铁拐李,《老庄周一枕蝴蝶梦》中的庄周、《汉钟离度蓝采和》中的汉钟离、蓝采和等等是民间传说中有名的仙人。而谷子敬的剧作《吕洞宾三度城南柳》是讲述神仙吕洞宾点化有仙缘的柳精的故事。在度脱柳树精的过程中,既有吕洞宾的活动,又穿插有由汉钟离、铁拐李、张果老、蓝采和、徐神翁、韩湘子、曹国舅等仙人的活动。他们在剧中分别化身为不同角色,点化执迷不悟的柳精。故事三最后西池王母聚集众仙的蟠桃宴,进一步展现了仙界美境。总之,神仙道化剧中的仙基本可以概括为四种类型:一是神仙传说人物。如西王母、太白金星、元始天尊等。二是庄周、陈抟等道家先人;三是吕洞宾、王重阳、马丹阳全真教的重要宗师;四是广泛流传于民间故事的的“八仙”。可以说,这四类人物或出自道教或与道教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次,神仙道化剧的丰富的想象,奇诡的情节与道教文化密不可分。葛兆光说:“如果说儒家学说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强调社会功能而充满了理性的色彩,佛教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具有了填密的肌理与空灵的气象的话,那么道教则主要是使中国古典文学保存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奇瑰丽的内容。”[2]p302道教强烈的神幻色彩的道术给“神仙道化”剧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追求羽化登仙,超越生死,神游少昆仑、蓬莱、月宫、瑶池……这一切形成了充满神奇色彩的神幻世界。再者,“神仙道化”剧明显表现出道教道术的痕迹,这类剧表现的主题无非是神仙对具有仙气的人物的度脱之难就让这些世俗心极强的被度脱者顿悟。在剧中,关键时候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神仙法力强大的道术,这些道术的施展,形成曲折奇幻的故事情节。如《黄粱梦》钟离权为度脱吕洞宾,先后变成高太尉、老院公、指路的樵夫和杀人的壮士。骊山老母变为山中道姑。他们用神奇的道术安排几使吕洞宾体验到酒色财气的痛苦滋味,从看破红尘,归道成仙。在《岳阳楼》里的神仙吕洞宾二醉岳阳楼,度化柳树精和梅花精。他先把它们变成人,再将郭马儿度脱为神仙。当郭马儿不愿意放弃人间的生活吕洞宾只好用道术先杀死郭马儿的妻儿。当郭马儿告状时他又将活生生的郭马儿妻子唤出,致使郭马儿犯了诬告罪要被砍头,他只得求助于吕洞宾而归于道。
最后,神仙道化剧神秘和怪诞的梦幻情结与道教文化密切相关。梦与原始宗教有着不解之缘。梦直接促成了灵魂观念的产生,推动了原始宗教的发展,丰富了原始宗教观念。同时,世界各大人为宗教在初创时期无一不利用梦的特殊性与神秘性,把梦作为人与神之间沟通的桥梁。道教在吸收和改造古代鬼神信仰,神仙方术和秦汉时期黄老道等传统思想哲学的基础上建构起自己独特的宗教理论体系。道教从酝酿到正式创立及其以后的发展过程中,始终与梦有着密切的关系。关于梦的成因,道教认为是二尸神所为。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说:“道门言梦者魂妖,或谓三尸所为”。[3]P124即言梦是魂的幻化,或是“三尸神”所为。在道教发展史中,梦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自从道教的祖师,庄子在《齐物论》中感叹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以来,道家的“人生如梦”观点便积淀到中国人的血液之中,人生充满了梦的虚幻色彩。在道教发展的过程中,梦有着特殊的作用,以梦造神是道教的一大特色。道教通过降生的梦神话把许多历史人物和传说人物纳入神仙谱系。同时为了宣传教义和发展信徒又有意造出许多神仙。梦中游仙则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共同爱好。许多文学作品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表现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及其超儿脱俗的清高雅趣。梦中度化又是道教中许多神仙度脱受度者的手段。“度脱”一词源于佛教经典.其目的是使人解脱人类与生俱来的苦难和灾祸。后来它成为道教的传统,是道教中仙人人的责任。在“神仙道化”剧中,弥漫着浓郁的“人生如梦”的虚幻情绪,仙人度脱凡人时,启发他们对现实人生的反思、领悟大道的神奇主要采用的方法就是梦。这些神仙有着神秘莫测的法术,他们可以根据度脱的需要,设计出种种的梦境,然后让被度脱者经历一番,等到他们认为度脱的时机成熟时,即可让被度脱者走出梦境。此的剧情安排,仅管有雷同的缺陷,但梦境的虚幻性也大大增加了戏剧的情节的瞬息变化的神奇性,正如常言:“人生如梦”,“人生也如戏,”“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戏剧的短暂性的演化人生与梦中的飘渺虚幻有着某些相似点,让人可以从中得到须臾的解脱。因此,梦就成了“神仙道化”剧非常重要的表现手段了。《黄粱梦》的故事,在唐代《枕中记》,讲的是吕翁度卢生,到了金元时代,则变成了钟离权度吕洞宾的故事。在杂剧《黄粱梦》中执迷于功名的儒生吕洞宾赶考途中在邯郸道黄花店歇息,骊山老母化作黄花店主,为吕洞宾烧煮黄粱饭。钟离权则用法术使吕洞宾在睡梦中经历了18年的宦海沉浮和世态炎凉,用梦度化了他.梦中他中状元,得娶美妻依靠有权有势的高太尉。美酒伤身,妻子不贞,贪财买阵,断送前程。以至被发配途中,行至荒山野岭,饥寒交迫,痛苦不堪。孩子被人所杀,自己也命丧黄泉。他在这场由荣至辱,由盛及衰的恶梦中惊醒,现实中的黄梁饭却还未熟。吕洞宾在梦中的十八年经历了“酒色则气,人我是非,贪慎痴爱” 遂大彻大悟,晤道出家。《庄周梦》中太白金星使庄周在梦境中经历了花开花落的盛衰遭际及酒色财气的虚幻。在梦中,他感受到光阴似箭,人生苦短的虚幻,最后悟道重返仙班。
二、神仙道化剧的隐逸思想与道教文化
元代文人经历着朝代变更,异族统治的伤痛,隐逸思想成为一种普遍的时代情绪。在元杂剧中,神仙道化剧也集中表现了元代文人的退隐之思。这种思潮既与人们的时代遭遇有关,又与传统文化有着深厚的渊源。具体而言,儒家文化的传统使文人格守着通过仕进的道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以获得青史留名的价值实现。道家(教)文化则认为,应在现实中抵御对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诱惑,保持独立人格,超然物外,从而摆脱社会现实的束缚。把人生放入“物化”的宇宙运动中看待,人的生死如四时的更替,人的生命在其他生命形式中无限的延伸。人从各种不自由的关系解放出来,达到绝对自由的精神境界。无疑,这是一种幻想的精神超脱,并不可能真正完全消解人生现实的不自由与死亡所带来的痛苦。文人们在顺境中当然更为接受儒家文化。但当文人受到打击,仕途不顺时,总会产生一种失落,从而感叹人生的短暂,面对死亡,便更会觉得富贵功名只不过是一枕黄粱,从而企图从对仕途的苦思中摆脱出来,在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宁静恬淡境界中寻求着一种精神的乐园。葛兆光先生在他的《道教与中国文化》里有相关的论述:“从老、庄开始,这种似乎摆脱了世俗束缚的自在境界就一直是人们私心倾慕的。入世,做官,做大事业,固然不错,但恰恰由于它使人受到了外在侄桔的束缚,使人感到了自我的丧失,所以它被视为‘俗’的道路,而传统的价值观过分地夸大了这条道路的正统性,又使士大夫常常会产生一种厌恶与逆反心理。故士大夫常常处在这两种心理的扭结之中,时而入世的冲动使他们很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恨不得‘乘长风破万里浪’,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时而出世的欲望又使他们去追求精神的轻松、自由、闲适。”[3] p315元代文人地位几乎等同娼妓,长达七十八年没有科举考试,即使后来恢复了科举考试所录之人也远不及前朝多。因此,他们失去了“学而优则仕”的捷径,也失去了昔日的荣光。他们虽向往科举功名,渴望建功立业,但他们降入社会的底层,几乎已经失去这种机会。也因为如此,他们对社会的认识更为深刻。他们感叹自己的怀才不遇,感慨时代的黑暗。如《庄周梦》:“窗前十载用殷勤,多少虚名枉误人,只为时乖心不遂,至今无路跳龙门。”再如《黄粱梦》则对于蒙元统治阶层罪恶行径的无情的抨击。剧中在梦里,吕洞宾升任了兵马大帅因受贿离阵被发配沙门岛。他指责强盗摔死他孩子却遭到强盗的痛斥:“我为贼盗呵,杀人放火,不似你贪财呵,披枷带锁。你得了斗大黄金印一颗,为元帅,佐山河,倒大来显豁”;“你那罪过,怎过活,做的来实难结末。自揽下千丈风浪,谁教你向界河,受财货,将咱那大军折挫。似这等不义财贪得如何,道不的殷勤日灾须少,侥幸成家祸必多,枉了张罗。”作者在此将强盗与贪官进行了一个同类比较。实际上也是对元王朝吏治腐败,官场贪贿的批判。
在这样的情形下,仙道化剧,除了直接表达疏离浊世的强烈愿望外,还通过唱隐逸之乐,仙境之趣来表达对超尘脱俗的渴望。怡情山水,隐居山林,成为文人选择的精神乐园。正如《误入桃源》开篇所言:“圣人之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面对黑暗残酷的社会现实,读书人只能选择面对山林,求得心灵的安稳。在“神仙道化”剧中,作者描绘出一个美好令人神往的境界。《黄粱梦》里展示了一幅充满诱惑的田园生活:“俺那里自泼村醒嫩,自折野花新。独对青山酒一尊,闲将那朱顶仙鹤引。醉归去松阴满身,怜然风韵,铁笛声吹过云根,”“俺那里地无尘,草长春,四时花发常娇嫩,更那翠屏般山色柴门。雨滋棕叶润,露养药苗新,听野猿啼古树,看流水绕孤村。”在剧作家笔下,那是一个环境幽美,清新宜人,与世无争,悠闲自由的美好世界。神仙道化剧不但展示出隐居山林之妙,还描绘了神仙生活的乐趣。如在《误入桃源》里重返仙境的描写:“依然见桃源洞玉软香娇,一队队美貌相迎,一个个笑脸擎着,今日也鱼水和谐,燕莺成对,琴瑟相调。玉炉中焚宝篆沈烟细袅,绛台上照红妆蜡高烧,人立妖烧,乐奏箫韶,依旧有翠绕珠围,再成就凤友莺交。”这俨然是一幅带有世俗享乐色彩的图画。
总之,道教文化对元代神仙道化剧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它既使神仙道化剧充满奇幻瑰丽的色彩,又影响了剧中所表现出的思想和观念。元代神仙道化剧有着深刻的道文化烙印。
参考文献:
[1]朱权.太和正音谱[A].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三)[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2]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
[3]段成式.历代笔记小说小品选刊酉阳杂俎[A]书苑出版社,2001年.
关键词:元代神仙道话剧;道教文化;奇幻色彩;隐逸思想
明代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将元杂剧题材分为十二类,“一曰神仙道化,二曰林泉丘壑,三曰披袍秉笏,四曰忠臣烈士,五曰孝义廉节,六曰叱奸骂谗,七曰逐子孤臣,八曰朴刀赶棒,九曰风花雪月,十曰悲欢离合,十一曰烟花粉黛,十二曰神头鬼面。”[1]将“神仙道化”列在“十二科”之首,可见其当时的盛况。宋金时期,由于北方的连年战争,社会动荡,民不聊生,人们为了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以寻求精神上的安慰,从而道教在北方活跃。元代更是道教活跃的年代,《元史?释老传》说:“道家方士之流,假祷祠之说,乘时以起。”许多不同宗派的道教不但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还得到了元代统治者的大力提倡。全真教则是当时最重要的道教流派。此时,主要以敷演道教神仙点化、度脱凡人以及道祖、名士悟道飞升为内容的神仙道化剧也变得繁盛,它是元代杂剧艺术与道教文化结合的果实,特别是深受全真教的影响。
一、神仙道化剧的奇幻色彩与道教文化
神仙道化剧光怪陆离,瑰丽多彩的浪漫色调与道教文化密不可分。首先,道教的神仙信仰及其层次分明的神仙体系影响着神仙道化剧的人物形象。在道教中,神仙们或居天上仙境,或住地上名山幽洞,或在仙山海岛之中。他们生活闲适自由,飘逸潇洒,无生老病死之神仙,与尘世生活极不相同。同时神仙又有着引度有仙缘的凡人,替人间消除灾难的行为。总之,他们的生活令凡尘之人艳羡不已。诚如日本学者窪德忠说;“自公元前四世纪至今,中国人一直无限向往神仙这恐怕有下列几个原因:神仙能永远年轻不死,即不老不死;神仙能实现凡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一切愿望;神仙能永远享受现世的快乐等等。正因为神仙能即刻实现人类的一切梦想,所以在人们心目中神仙成了实现人类梦想的偶像。”道教的神仙信仰与神仙体系是中国古代人文环境与精神背景的产物,有着普遍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于元代神仙道化剧而言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剧往往以道教史中著名神仙为主要人物的。如吴昌龄的《张天师断风花雪月》。在这部作品中,作者通过剧情的发展向我们展现了一个庞大的神仙体系:仙女桃花仙子和封姨、嫦娥,元始天尊,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五方十神、四司五帝、东华南极、西灵北真、日月星辰、龙神城煌,五方五帝等等。几乎包揽整个道教仙系的所有重要神仙。这些神灵皆为在民间影响极大的道教仙真。更值得注意的是“神仙道化剧”中的仙人都带有着深刻的全真教烙印,大多数剧中出现的人物都是全真教的教内人物或崇拜偶像。“道化剧”中出现最多的以吕洞宾、汉钟离为代表的“八仙”,就与全真教关系密切。吕、钟二仙在全真教中均被奉为北五祖之一,各种托名吕、钟的丹经在教内被奉为上经,地位极高。《马丹阳三度任风子》、《马丹阳度刘行首》中的马丹阳是“全真七子”之一,是全真教发展初期的重要人物。《陈转高卧》中的五代道教名士陈抟、《吕洞宾度铁拐李岳》中“八仙”之一的铁拐李,《老庄周一枕蝴蝶梦》中的庄周、《汉钟离度蓝采和》中的汉钟离、蓝采和等等是民间传说中有名的仙人。而谷子敬的剧作《吕洞宾三度城南柳》是讲述神仙吕洞宾点化有仙缘的柳精的故事。在度脱柳树精的过程中,既有吕洞宾的活动,又穿插有由汉钟离、铁拐李、张果老、蓝采和、徐神翁、韩湘子、曹国舅等仙人的活动。他们在剧中分别化身为不同角色,点化执迷不悟的柳精。故事三最后西池王母聚集众仙的蟠桃宴,进一步展现了仙界美境。总之,神仙道化剧中的仙基本可以概括为四种类型:一是神仙传说人物。如西王母、太白金星、元始天尊等。二是庄周、陈抟等道家先人;三是吕洞宾、王重阳、马丹阳全真教的重要宗师;四是广泛流传于民间故事的的“八仙”。可以说,这四类人物或出自道教或与道教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次,神仙道化剧的丰富的想象,奇诡的情节与道教文化密不可分。葛兆光说:“如果说儒家学说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强调社会功能而充满了理性的色彩,佛教主要使中国古典文学具有了填密的肌理与空灵的气象的话,那么道教则主要是使中国古典文学保存了丰富的想象力和神奇瑰丽的内容。”[2]p302道教强烈的神幻色彩的道术给“神仙道化”剧插上了想象的翅膀:追求羽化登仙,超越生死,神游少昆仑、蓬莱、月宫、瑶池……这一切形成了充满神奇色彩的神幻世界。再者,“神仙道化”剧明显表现出道教道术的痕迹,这类剧表现的主题无非是神仙对具有仙气的人物的度脱之难就让这些世俗心极强的被度脱者顿悟。在剧中,关键时候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神仙法力强大的道术,这些道术的施展,形成曲折奇幻的故事情节。如《黄粱梦》钟离权为度脱吕洞宾,先后变成高太尉、老院公、指路的樵夫和杀人的壮士。骊山老母变为山中道姑。他们用神奇的道术安排几使吕洞宾体验到酒色财气的痛苦滋味,从看破红尘,归道成仙。在《岳阳楼》里的神仙吕洞宾二醉岳阳楼,度化柳树精和梅花精。他先把它们变成人,再将郭马儿度脱为神仙。当郭马儿不愿意放弃人间的生活吕洞宾只好用道术先杀死郭马儿的妻儿。当郭马儿告状时他又将活生生的郭马儿妻子唤出,致使郭马儿犯了诬告罪要被砍头,他只得求助于吕洞宾而归于道。
最后,神仙道化剧神秘和怪诞的梦幻情结与道教文化密切相关。梦与原始宗教有着不解之缘。梦直接促成了灵魂观念的产生,推动了原始宗教的发展,丰富了原始宗教观念。同时,世界各大人为宗教在初创时期无一不利用梦的特殊性与神秘性,把梦作为人与神之间沟通的桥梁。道教在吸收和改造古代鬼神信仰,神仙方术和秦汉时期黄老道等传统思想哲学的基础上建构起自己独特的宗教理论体系。道教从酝酿到正式创立及其以后的发展过程中,始终与梦有着密切的关系。关于梦的成因,道教认为是二尸神所为。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说:“道门言梦者魂妖,或谓三尸所为”。[3]P124即言梦是魂的幻化,或是“三尸神”所为。在道教发展史中,梦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自从道教的祖师,庄子在《齐物论》中感叹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以来,道家的“人生如梦”观点便积淀到中国人的血液之中,人生充满了梦的虚幻色彩。在道教发展的过程中,梦有着特殊的作用,以梦造神是道教的一大特色。道教通过降生的梦神话把许多历史人物和传说人物纳入神仙谱系。同时为了宣传教义和发展信徒又有意造出许多神仙。梦中游仙则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共同爱好。许多文学作品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表现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及其超儿脱俗的清高雅趣。梦中度化又是道教中许多神仙度脱受度者的手段。“度脱”一词源于佛教经典.其目的是使人解脱人类与生俱来的苦难和灾祸。后来它成为道教的传统,是道教中仙人人的责任。在“神仙道化”剧中,弥漫着浓郁的“人生如梦”的虚幻情绪,仙人度脱凡人时,启发他们对现实人生的反思、领悟大道的神奇主要采用的方法就是梦。这些神仙有着神秘莫测的法术,他们可以根据度脱的需要,设计出种种的梦境,然后让被度脱者经历一番,等到他们认为度脱的时机成熟时,即可让被度脱者走出梦境。此的剧情安排,仅管有雷同的缺陷,但梦境的虚幻性也大大增加了戏剧的情节的瞬息变化的神奇性,正如常言:“人生如梦”,“人生也如戏,”“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戏剧的短暂性的演化人生与梦中的飘渺虚幻有着某些相似点,让人可以从中得到须臾的解脱。因此,梦就成了“神仙道化”剧非常重要的表现手段了。《黄粱梦》的故事,在唐代《枕中记》,讲的是吕翁度卢生,到了金元时代,则变成了钟离权度吕洞宾的故事。在杂剧《黄粱梦》中执迷于功名的儒生吕洞宾赶考途中在邯郸道黄花店歇息,骊山老母化作黄花店主,为吕洞宾烧煮黄粱饭。钟离权则用法术使吕洞宾在睡梦中经历了18年的宦海沉浮和世态炎凉,用梦度化了他.梦中他中状元,得娶美妻依靠有权有势的高太尉。美酒伤身,妻子不贞,贪财买阵,断送前程。以至被发配途中,行至荒山野岭,饥寒交迫,痛苦不堪。孩子被人所杀,自己也命丧黄泉。他在这场由荣至辱,由盛及衰的恶梦中惊醒,现实中的黄梁饭却还未熟。吕洞宾在梦中的十八年经历了“酒色则气,人我是非,贪慎痴爱” 遂大彻大悟,晤道出家。《庄周梦》中太白金星使庄周在梦境中经历了花开花落的盛衰遭际及酒色财气的虚幻。在梦中,他感受到光阴似箭,人生苦短的虚幻,最后悟道重返仙班。
二、神仙道化剧的隐逸思想与道教文化
元代文人经历着朝代变更,异族统治的伤痛,隐逸思想成为一种普遍的时代情绪。在元杂剧中,神仙道化剧也集中表现了元代文人的退隐之思。这种思潮既与人们的时代遭遇有关,又与传统文化有着深厚的渊源。具体而言,儒家文化的传统使文人格守着通过仕进的道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以获得青史留名的价值实现。道家(教)文化则认为,应在现实中抵御对功名利禄、权势尊位的诱惑,保持独立人格,超然物外,从而摆脱社会现实的束缚。把人生放入“物化”的宇宙运动中看待,人的生死如四时的更替,人的生命在其他生命形式中无限的延伸。人从各种不自由的关系解放出来,达到绝对自由的精神境界。无疑,这是一种幻想的精神超脱,并不可能真正完全消解人生现实的不自由与死亡所带来的痛苦。文人们在顺境中当然更为接受儒家文化。但当文人受到打击,仕途不顺时,总会产生一种失落,从而感叹人生的短暂,面对死亡,便更会觉得富贵功名只不过是一枕黄粱,从而企图从对仕途的苦思中摆脱出来,在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宁静恬淡境界中寻求着一种精神的乐园。葛兆光先生在他的《道教与中国文化》里有相关的论述:“从老、庄开始,这种似乎摆脱了世俗束缚的自在境界就一直是人们私心倾慕的。入世,做官,做大事业,固然不错,但恰恰由于它使人受到了外在侄桔的束缚,使人感到了自我的丧失,所以它被视为‘俗’的道路,而传统的价值观过分地夸大了这条道路的正统性,又使士大夫常常会产生一种厌恶与逆反心理。故士大夫常常处在这两种心理的扭结之中,时而入世的冲动使他们很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恨不得‘乘长风破万里浪’,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时而出世的欲望又使他们去追求精神的轻松、自由、闲适。”[3] p315元代文人地位几乎等同娼妓,长达七十八年没有科举考试,即使后来恢复了科举考试所录之人也远不及前朝多。因此,他们失去了“学而优则仕”的捷径,也失去了昔日的荣光。他们虽向往科举功名,渴望建功立业,但他们降入社会的底层,几乎已经失去这种机会。也因为如此,他们对社会的认识更为深刻。他们感叹自己的怀才不遇,感慨时代的黑暗。如《庄周梦》:“窗前十载用殷勤,多少虚名枉误人,只为时乖心不遂,至今无路跳龙门。”再如《黄粱梦》则对于蒙元统治阶层罪恶行径的无情的抨击。剧中在梦里,吕洞宾升任了兵马大帅因受贿离阵被发配沙门岛。他指责强盗摔死他孩子却遭到强盗的痛斥:“我为贼盗呵,杀人放火,不似你贪财呵,披枷带锁。你得了斗大黄金印一颗,为元帅,佐山河,倒大来显豁”;“你那罪过,怎过活,做的来实难结末。自揽下千丈风浪,谁教你向界河,受财货,将咱那大军折挫。似这等不义财贪得如何,道不的殷勤日灾须少,侥幸成家祸必多,枉了张罗。”作者在此将强盗与贪官进行了一个同类比较。实际上也是对元王朝吏治腐败,官场贪贿的批判。
在这样的情形下,仙道化剧,除了直接表达疏离浊世的强烈愿望外,还通过唱隐逸之乐,仙境之趣来表达对超尘脱俗的渴望。怡情山水,隐居山林,成为文人选择的精神乐园。正如《误入桃源》开篇所言:“圣人之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面对黑暗残酷的社会现实,读书人只能选择面对山林,求得心灵的安稳。在“神仙道化”剧中,作者描绘出一个美好令人神往的境界。《黄粱梦》里展示了一幅充满诱惑的田园生活:“俺那里自泼村醒嫩,自折野花新。独对青山酒一尊,闲将那朱顶仙鹤引。醉归去松阴满身,怜然风韵,铁笛声吹过云根,”“俺那里地无尘,草长春,四时花发常娇嫩,更那翠屏般山色柴门。雨滋棕叶润,露养药苗新,听野猿啼古树,看流水绕孤村。”在剧作家笔下,那是一个环境幽美,清新宜人,与世无争,悠闲自由的美好世界。神仙道化剧不但展示出隐居山林之妙,还描绘了神仙生活的乐趣。如在《误入桃源》里重返仙境的描写:“依然见桃源洞玉软香娇,一队队美貌相迎,一个个笑脸擎着,今日也鱼水和谐,燕莺成对,琴瑟相调。玉炉中焚宝篆沈烟细袅,绛台上照红妆蜡高烧,人立妖烧,乐奏箫韶,依旧有翠绕珠围,再成就凤友莺交。”这俨然是一幅带有世俗享乐色彩的图画。
总之,道教文化对元代神仙道化剧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它既使神仙道化剧充满奇幻瑰丽的色彩,又影响了剧中所表现出的思想和观念。元代神仙道化剧有着深刻的道文化烙印。
参考文献:
[1]朱权.太和正音谱[A].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三)[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2]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
[3]段成式.历代笔记小说小品选刊酉阳杂俎[A]书苑出版社,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