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迭起的世界,秩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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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8日,巴黎民众上街悼念法国杂志《查理周刊》遇难者。

  去年12月28日亚航QZ8501航班空难,给危机迭起的2014年平添了一分悲剧色彩。1月7日巴黎一家杂志社总部遭恐怖袭击,让2015年的开局就笼罩上恐怖主义阴影。值得庆幸的是,2014年没有成为又一个1914年。地区动荡引发的地缘政治危机,没有把世界拖入大国战争的深渊。但值得警惕的是,冷战后还没有哪个年份像2014年那样,如此鲜明地呈现世界“失序”的特征:埃博拉病毒跨国蔓延、种族间血腥冲突、恐怖主义势力抬头。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地缘政治的回归已经在撼动冷战后形成的世界格局。正如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理查德·哈斯去年10月撰文所称的那样,我们正在见证世界历史一个时代的终结,目睹另一个时代的到来。

没起火但在冒烟


  2014年之所以被称为危机之年,恐怖主义势力的抬头无疑是一个重要因素。刚进入2015年,恐怖主义就以血腥的方式“彰显存在”。当地时间1月7日上午,位于法国巴黎的《沙尔利周刊》总部遭遇恐怖袭击,导致两名警察和10名记者死亡,20多人受伤。法国遭遇的这起近年来最严重的恐怖袭击,必将再次拉响欧洲的反恐警报。但欧洲的反恐局势,又不得不让人们把目光投向中东的“伊斯兰国”。
  在美国主导的多国联合打击下,“伊斯兰国”2014年军事上的“成功”,不可能在2015年得到复制。但在伊斯兰极端思想的渗透方面,“伊斯兰国”的精神却在2014年多次成功复制。比利时、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独狼”式恐怖袭击即是明证。作为欧洲穆斯林最大的聚居地,法国很可能已成为“伊斯兰国”的渗透对象。

  历史上拿破仑和希特勒军事上直捣莫斯科的计划,都在冬季严寒中折戟沉沙。目前来看,俄罗斯这个“战斗的民族”,以及“任性”的普京,的确让美欧头疼。

  恐怖主义势力抬头的成因错综复杂,但作为“代言人”的“伊斯兰国”的崛起,却与中东的乱局直接相关。而中东的乱局,更能让人联想到“危机之年”。美国华裔学者蔡爱眉(蔡美儿)在其2005年出版的《起火的世界》一书中,把市场与民主的全球扩展称为集体仇恨和种族暴乱的首因。她的这个观点在多大程度上对目前中东的乱局具有解释力暂且不论,但从“阿拉伯之春”后中东民主转型的困境,却能窥见地区动荡乃至恐怖主义蔓延的源头。美国起初把“阿拉伯之春”等同于阿拉伯民主之春,但埃及政局的动荡让这一愿望化为泡影。而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乱局却证明,上帝没有给美国权力,来决定哪个国家的“民主时刻”何时到来。民主转型的内在复杂性,比外在的“良好愿望”让美国感觉更真实。
  “我确信2015年将是我们的胜利之年。为了取得胜利,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爱国且装备精良的军队。”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最近的这番表态,对于已造成近5000人死亡、逾万人受伤的乌克兰内部军事冲突来说,或许不是个好兆头。历史上拿破仑和希特勒军事上直捣莫斯科的计划,都在冬季严寒中折戟沉沙。目前来看,俄罗斯这个“战斗的民族”,以及“任性”的普京,的确让美欧头疼。在国际油价暴跌的助力下,美欧通过金融制裁制造的“经济寒冬”,能否让俄罗斯就范目前还很难说。尽管卢布汇率在2014年下跌了近50%,但截至目前,普京的支持率依然比卢布的汇率坚挺。
  美国学者史迪芬·平克在其2011年出版的《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何以暴力在降低》一书中,以翔实的数据论证,自1950年以来世界范围内国家间冲突大幅降低,他认为“如今我们可能正生活在人类存在以来最和平的时代”。从数据上看,危机迭起的2014年的确不能证伪平克的结论。但暴力的体现形式以及危机的演进逻辑已发生变化。美国外交政策研究所学者多米尼克·厄尔尼认为,对于国家间关系来说,如今的确是最好的时代,但对于脆弱国家来说,却是最糟糕的时代。在他看来,乌克兰危机以及叙利亚内战,都是典型的代理人战争。他认为,国家之间不会直接发生战争,但对干预他国内部冲突却表现得毫不犹豫。“事实上,内战已经成为国家间军事较量的主要战场。世界没有起火,但冒烟的余烬可能突然燃烧起来。”

地缘政治的回归


  1月5日,美国智库欧亚集团发布报告称“地缘政治已经回归”,预测2015年将是冷战结束以来,世界大国之间政治较量最为激烈的一年。该预测是否准确不得而知,但刚刚过去的2014年却真实地凸显了地缘政治较量的现实。美国学者沃尔特·罗素·米德去年5月,也在题为《地缘政治的回归:修正主义国家的复仇》文章中表达了类似观点。米德还把俄罗斯、中国和伊朗列为挑战美国领导地位和世界秩序的3个主要国家。囿于实力,伊朗在中东的地缘政治角色还不是特别突出。不过,即使如米德所说中俄构成“挑战”,原因和内涵也明显不同。
  乌克兰危机以来,外界就在猜测俄罗斯与西方是否会滑向新的冷战。从2014年的情况来看,无论是俄罗斯还是西方国家,谁都没有热情打冷战,但双方地缘政治较量大幕已悄然拉开。
  俄罗斯学者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认为,新的对抗属于典型的地缘政治竞争:美国寻求边缘化俄罗斯,而俄罗斯则在可能的地区做出回击。卡内基基金会莫斯科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宁认为,俄罗斯与美欧之间的较量,本质上是以对抗形式呈现的激烈竞争。在他看来,这种对抗是原则问题,一方面,俄罗斯将维持自己的国家主权和世界秩序观;另一方面,美国也在捍卫其所主导的国际秩序,“在可预见的未来,双方在这些问题上不会达成妥协”。
  地缘政治总是充满吊诡,基辅的“广场革命”对世界政治的影响,到北京看得更清楚。理解大国间地缘政治博弈,不可能不关注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互动。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去年5月和11月两度访问北京,中俄两国合作在这一年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俄罗斯外交和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谢尔盖·卡拉加诺夫在去年12月的文章中称,2014年俄中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水平,“尽管未来莫斯科将面临过度依赖北京的问题,但目前两国的相互依赖还不够。中国需要俄罗斯,正如俄罗斯需要中国一样”。   与东欧的地缘政治激烈的冲突性不同,东亚的较量更为微妙。2014年的东亚没有如某些西方学者警告的那样陷入领土争端的泥沼,中国与日本也没有因钓鱼岛争端而兵戎相见。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学者马修·古德曼,在谈及中美在东亚的博弈时指出,虽然这个地区的军事竞争和领土争端真实存在,但东亚的现实却是,领导力和影响力来自钱包,而不是枪支。如他所说,去年11月的北京APEC峰会上,中国不仅给亚太国家领导人铺了红地毯,还提出了一系列重大的以中国为核心的亚洲经济蓝图。而且,中国力推由美国首倡的亚太自贸区,也符合奥巴马的“不应在太平洋划中间线”的说辞,尽管他的意图与中国完全不同。此外,中国主导建立亚投行,本质上也是“钱包”的影响力。

  世界正在进入新的时代不假,但是否正滑向“无序”则未必。即使在地缘政治冲突最为危险的东欧,秩序依然在发挥作用。

  不过,正如英国学者马克·莱昂纳德去年10月在《外交事务》杂志中所称的那样,中美变得越相似,两国就越容易讨厌对方。但从地缘政治角度看,中美的“相似”远非讨厌那么简单,而是更微妙的地缘政治较量。美国学者、海权论的提出者阿尔弗雷德·马汉,早在100多年前就警告美国留意中国潜在的实力,预言中国将成为美国的地缘政治对手。俄罗斯外交分析人士费奥多尔·卢基扬诺夫认为,中国清楚俄罗斯与西方的冲突仅仅只能推迟中美全球范围内的竞争,这种竞争可能会在近些年逐渐显现并加剧。从这个意义上说,东亚的地缘政治竞争,未来会在哪些领域、以何种方式呈现,目前还很难说。

秩序与失序之间


  俄罗斯以“前现代”的方式并吞另一国领土,“伊斯兰国”以带有中世纪色彩的方式统治和战斗。这些让人产生时空错乱感的现实,似乎成了世界进入“失序”时代的佐证。哈斯在去年10月题为《失序时代》的文章中就持这样的观点,他认为冷战后形成的世界秩序已经终结,世界正在进入一个秩序与和平不如从前的新时代。哈斯的观点在中东最有解释力。在这个地区,孱弱国家无法对治下实施有效统治,地区大国介入教派纷争、争夺地区影响力,国家身份认同与宗教身份认同之间关系紧张而且错综复杂。正因为如此,哈斯认定中东正在重演欧洲17世纪的宗教战争悲剧,滑向现代版的“30年战争”。
  世界正在进入新的时代不假,但是否正滑向“无序”则未必。即使在地缘政治冲突最为危险的东欧,秩序依然在发挥作用。承认主权国家的威斯特伐利亚原则仍然是世界政治的基石,即使俄罗斯“任性”了一把,把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并入自己版图,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有西方学者把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中的强势,视为塑造欧洲新格局的举动。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无论俄罗斯在东欧如何“冲动”,其影响的只是欧洲现有地缘政治版图的外围。在俄罗斯最觉敏感的北约和欧盟东扩问题上,德国向来是最“照顾”俄罗斯感受的。在去年11月布里斯班G20峰会期间,德国总理默克尔与普京进行了一次长达4小时的深夜长谈。大国领导人之间的默契,也是一种“秩序”。
  美国智库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把欧洲政治列为2015年最大的地缘政治风险。这项预测是否靠谱暂且不论,但欧洲内部政治的任何变动,可能都与“失序”关系不大。欧洲政治上反欧盟声势的壮大,直接原因是欧债危机导致的民粹主义势力抬头,但离“埋葬”欧盟还很远。欧盟委员会去年底做的一项调查显示,即使对欧盟的质疑在增加,但依然有70%的受访者认为欧盟应该制定共同的安全和防务政策。更为关键的是,欧洲地缘政治版图的基石是法德和解、德国和平崛起以及欧洲内部经济融合。这一现实决定了欧洲内部不可能产生地缘政治冲突,而且内部的变动也不会外溢从而导致周边的动荡。
  与中东的国家孱弱导致“失序”相反,东亚的问题可能是国家过于强大。强大的国家,加上强烈的国家身份追求,可能给地区局势造成更大的张力。最突出的表现就是民族主义的蔓延和军费的增长。而且,在安全领域东亚区域内也没有欧洲那样成熟的制度安排。但历史地看,东亚格局的特点就是有形的“失序”与无形的“秩序”并存,而且确保了这一地区长达数十年的和平与稳定。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过渡状态,未来如何演进也尚存变数,但显然也不能将其称为“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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