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银鱼

来源 :少年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ewlinge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张淡蓝色的信纸夹在语文书里,只露出一个小角。
  云静有些诧异地取出来,打开。
  “你是我心里最美丽的女孩……”
  还没来得及脸红,同桌裴清清恰巧探过身来,一眼扫过,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她一手抓住信纸,玩味地看着云静说:“这是我的,一定是谁放错了。”
  信上并没有写抬头,云静没有一丝怀疑,就这样松了手。仿佛理所应当就该是这样,在事情发生的短短几秒,云静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但是却如同高手过招受了内伤一般,在心脏的最中间,深深地痛了一下。
  整整一节课,云静都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但刚才的一幕就好像电影院门口五色缤纷的海报,一张张撕下去,又一张张贴上来,不肯从云静的脑海离开。那个画面甚至有时还会放慢速度,就好像一个精彩的腾飞,或是一连串筋斗,生怕有人会看不清楚,一定要慢速播放才行。于是美丽的裴清清在眼前一点点地笑出来,手一点点抬起,遮挡住上扬的唇角,却遮掩不住眼中的骄傲和嘲笑。
  
  2
  离放学还有两节课,云静却感觉再难以坚持下去。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周围一切声响听起来都像是高分贝的蝉鸣。旁边裴清清吱吱嘎嘎的写字声,更显得格外刺耳,让云静有一种想逃出教室的冲动。
  云静终于举手向老师请假。老师看着面前乖巧而苍白的女孩,点点头同意了。
  说不出是为了放松心情,还是因为难得请假而产生的罪恶感,云静并没有坐车,她决定就这样走回家。
  下午三点,正是最热的时候。只是一小会儿,汗就流下来。云静跑向路边一个卖水的小亭子,要了一瓶水。亭子的窗口放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有一条银色的小鱼,在水中焦躁不安地游来游去。
  小鱼通体透明,只有一道橘红色的荧线,贯穿头尾。
  云静看着小鱼,忽然问:“小鱼卖么?多少钱?”
  店主瞟了云静一眼,“二十。”
  云静看看瘪瘪的钱包,本来是够的,但是买了一瓶水,钱就不够了,却也不好意思讲价钱。云静的手指恋恋不舍地从玻璃瓶上慢慢滑过,小鱼紧贴着云静的手指追过来,跟着手指,一会儿游到这儿,一会儿游到那儿。
  云静小声地问店主:“水不要了行么?还没打开呢。”
  用自己的干涸换回了小鱼,不知为什么,云静心里有一些开心。她甚至希望自己渴得更厉害一些,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是明白它的,希望可以带它离开那份煎熬。
  云静的屋子里也有一只鱼缸,里面养着两条胖胖的黑玛丽,云静不在家时由爸爸照顾它们。鱼缸被爸爸打扮得不错,养了些水草,郁郁葱葱的。
  云静把银色的小鱼放进鱼缸。小鱼并没有立即躲进水草,而是在水里上上下下地游了一圈之后,沿着玻璃壁径直地游向云静,笃笃笃地啄着她的手指。
  云静露出一丝微笑,手指在玻璃上细细滑过,就好像抚摸过小鱼。
  “知道么,我和你一样,在学校没有一个朋友。”云静这样说着,不知为什么,眼泪突然不停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云静的家庭其实很和谐,爸爸妈妈虽然忙了一点,但也并没有因此而忽略了云静。每到周末,丰盛的饭桌上妈妈会详细地询问学校里的情况,从老师对云静的提问次数,到宿舍里各位成员有没有感冒发烧等。
  “还都挺好的?”妈妈最后会总结性地问道。
  云静便点点头。
  3
  “女孩子不美丽是多么的不起眼啊。你知道么,小鱼。”
  小鱼银白透明,如同月色一般晶莹。
  “我真希望可以像你一样好看。”
  小鱼看着云静,若有所思地吐出一个水泡。
  云静知道妈妈不喜欢自己留意穿着,虽然妈妈从来没说过什么,但这一切就好像训练已久,成了隐没在空气里的暗号,完全不需要再有所交代。齐耳的短发,中性的衣着,当着妈妈的面,云静甚至不会在镜子前多停留一分钟。
  然而在明媚的午后,在没有人的时候,云静有时会站在镜子前,用手指轻轻梳过自己的短发。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过,带着一丝清凉和惋惜。这时云静总忍不住会想,如果可以留成长发该有多好。而后在更深的心底会加上一句,如果可以美丽一些,该有多好。
  寝室里那张空了许久的床似乎有了新的主人。在它的前两任接二连三因为头痛、失眠而休学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搬过去。
  现在,床的四周忽然挂起一层水汽般的纱帘,几近透明,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里面明蓝色的床单。原来贴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单词和公式,换成了一枚枚漫天飘飞的银色的花瓣。
  云静怔怔地看着那张被布置一新的床铺,再看看自己和周围俭朴到单调的背景。忽然觉得许多年来,几乎都要忘记,原来自己也同样喜欢绚丽的色彩以及所有美丽的东西。
  新来的同学突然出现在门口,旁若无人,径直向云静走来。
  云静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认识?见过?莫非有仇?
  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云静半抬起头,只等她发现认错之后走人。
  “余晓施。” 女孩大方地说道,而后继续说,“我见过你。”
  莫名地,云静感觉到一阵心跳,让她几乎确信这不会是一个好的征兆。
  4
  虽然周末也是要学习的,但云静更愿意回到家里。
  夜晚,掀开窗帘的一角,对面三楼的第二个窗口,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俯身坐在写字台前。他身旁的那盏台灯会一直亮到很晚,尤其是在整栋楼都陷入黑暗之后,只有它还会发出微弱而明亮的光芒。这时,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他的台灯,在浓密的黑暗中静静相守,遥遥相望。
  上学路上有时会和他擦肩而过。云静知道他和自己是同一年级,而且就在离自己学校不远的那所实验中学。但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心事是不能写在日记本上的。这一点云静早就知道。放在家会被妈妈看到,放在学校则有可能被同学或是监察的老师发现。
  所幸,现在她可以对她的小鱼说。
  “你说,他会知道我么?”
  “你说,我们以后会认识么?”云静看着小鱼吐出一个一个水泡,仿佛在说会的会的,忽然下定决心般说道:“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就去对他说。”
  但离高考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呢。小鱼在水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云静,似乎这样说道。
  5
  又是一个周末,同学们都回家去了,云静却借口功课太紧留了下来。今天是实验中学的校庆,云静觉得那个男孩肯定不会回家,所以她也不想回去。回家看到那个熟悉的窗口里一片漆黑,会有一种自己被单独留下的感觉。
  云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但只是一小会儿,眼睛就不知不觉望向窗外。窗外的一切都很美丽,灿烂的阳光,蓝色的天空无限澄明。相隔一条马路,实验中学的那一边一定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而寝室里却显得那么拥挤又炎热,一切都不如人意。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桌椅,只吹热风的电扇,还有永远都做不完的考卷和习题,让云静有一种想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扔出去的冲动。
  “怎么不回家?”门一推,余晓施走了进来。
  云静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余晓施已经拉起她的手,不容分说向外走去。
  余晓施拽着云静直奔实验中学,云静心里直打鼓,她要干吗?从一群群喧闹的学生中穿过,顺着楼梯一直爬到三层,从高二一班开始一个一个探头进去。
  “你在做什么啊?”云静一面努力挣脱手上的束缚,一面悄声抗议。
  余晓施并不回答,连头都不回,就一直这样走到九班。这一次一抬头,云静就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不知所措。男孩也看到了云静,怔了一下。
  余晓施这才停下来,看了云静一眼,而后径自走向那个男孩。说了几句,又返回到云静身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苏州的苏,遥远的远。”
  而云静却好像突然被从昏睡魔法中点醒一样,几乎跳了起来,急忙转身就走。
  直到走出实验中学的校门,在耳边轰响的心跳才稍稍平复,细细的欢喜才一点一点从心中升起。这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简直不知道从多久以前。而后又这样煎熬了整整一个下午,原来也并没有太艰难。
  一边走,云静一边轻轻跳跃似的念出声来,“苏远,苏远。”
  6
  虽然云静有些奇怪余晓施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苏远,但想来也许是自己无意中流露出太多对实验中学的向往。这样小心翼翼地掩藏了这么久的一个秘密,终于可以对谁讲出来,云静更多的是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很快的,两个人就变得形影不离。无论去哪里,余晓施总是拉着云静。而云静也除了上课和回家,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晓施。
  在这之前,不知道有多久,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分享。孤单一点一点地沉积起来,让云静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而现在,身边随时随地都会有余晓施。像太阳一般热情而耀眼的余晓施。
  从最开始,余晓施就表现出对云静的亲昵和熟悉,而云静却完全不知道这份亲密为何而来,不禁有一些欢喜,也有一些心虚。
  为什么?云静曾经这样问道。
  “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来陪你。”余晓施眨眨眼睛顽皮地说。
  “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云静心中一热,突然孩子气地说道。
  “那当然,我们两个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会再寂寞。”晓施挽起云静的手,像应下一个承诺般说道。
  7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云静觉得自己一下子改变了很多。似乎变得勇敢而自信,甚至做题时都不再像以前那样犹豫不决。就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一朵坚定而幸福的云,而不再只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这一年,夏天似乎格外地炎热。即使到了傍晚,也湿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天一放学,晓施就会拖着云静去游泳。
  虽然云静一点都不会游,但只是浸在清凉的水中,身上的躁热就会一下子消退,连带着所有的烦恼也似乎一并消失了一般。
  晓施会经常离开一些距离,而后向云静伸出手说,游过来,有我在,绝对没问题。
  虽然从来没有游过水,但云静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仿佛有着一种莫名的安心。云静会听话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把手平平地向前伸展,扑向晓施。
  而后是一段短暂而漫长的黑暗,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了,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之后,就会有一双手突然抓住自己,轻轻地把自己托出水面。而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冲着自己微笑的晓施。
  云静也喜欢望着水中游弋的晓施。动作轻柔舒展,不像其他人那样溅起许多水花,而是仿佛无声般划开一道水痕,带着一种异样的随意,穿梭在水中。
  这天,晓施刚刚离开这边的池壁,忽然,旁边泳道上一个身影飞身入水,向对岸快速游去。晓施似乎感觉到这种无言的竞争,也明显地加快了速度。
  那人在壁边像运动员一样蜷身蹬壁,朝这边折返过来。而晓施却像鱼儿一样轻快地转了一个圈,返身游来。
  两个人不分前后,几乎在同时到达池边。
  那人忽地从水中站起身来,甩甩头发。串串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在夕阳中折射出熠熠的光彩。
  “苏远。”云静不禁惊异得叫出声来。晓施也从水中仰起头,看到苏远,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明亮的笑容。
  “再比过?”苏远不服气似的问道。
  晓施立即爽快地应下来。
  之后两个人比了蛙泳、仰泳、自由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云静心里一阵烦躁,努力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坐在池边,给两人加油。看着碧蓝的池水中,苏远和晓施笔直地划开水面,几乎肩并肩地向自己游来,而后折返,把自己抛在身后,没有一丝停留。   云静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能忍受这种冷落。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激烈?还是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深深地隐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曾察觉?不知过了多久,晓施才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停下来说:“就算不分胜负好了,我已经快要饿死了。”
  一起走回学校的路上,云静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走在这样一个灿烂的女生身旁,不知道自己是会像夜晚的月亮一样,分得一些太阳的光辉,还是如同白天的星星们一样,再也看不到踪影。
  我一定要变得和晓施一样!云静在心里暗暗地想道,这样,才不会黯淡无光。
  8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学路上时常会碰到苏远。每个星期一的早晨,云静总会早早地出门,而后再慢慢地向汽车站走去。通常苏远会从后面赶上来。两个人可以一直并排走到车站,而后一起乘车,再在学校前一左一右地分开。
  虽然一共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顶多可以问一问对方的课本学到什么地方,又在看什么参考书。但似乎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足以让星期一变成一个非常开心的日子。
  但在刚才,在快到学校的时候,苏远忽然似乎随意地问道:“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余晓施。”云静愣了一下,轻声说道。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直到上课,云静还在回想,刚才苏远怎样回过头来,怎样漫不经心地问道,而自己匆匆忙忙中又是怎样回答的。
  老师正在讲评试卷。耀眼的阳光反射在卷子上,晃得字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恍惚中云静突然听到老师叫了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看到数学老师正望着自己,淡淡地问:“正确答案是几?”
  天哪,到底哪道题的正确答案啊。云静慌乱地看向自己的卷子,又瞥了一下旁边的裴清清。裴清清的手指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暗示。前面的晓施正把手背向身后,但动作却好像慢得如同蜗牛一般。快点!快点!云静在心里焦急地喊道。
  这时,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后背轻轻写了一个“C”,云静脑子里一片空白,立即不由自主地说道:“C。”
  “坐下吧。”老师长长地望了云静一眼说。
  9
  破天荒地,在回宿舍的路上,安小明喊住云静。
  安小明就坐在云静身后,但两人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在活动课,有时可以听到他在后排轻轻地唱歌。遇到自己喜欢的,云静会停下笔,支起耳朵细细地听完。
  还有,就是刚才课上,突如其来的援手。
  云静有些诧异地停下来,而跟上来的安小明却半天都没有开口。
  “你好像变了许多。”良久,安小明这样说。
  云静听到,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抿了下嘴唇,抬头望着安小明。
  “你和余晓施,”安小明突然说,“好像越来越像了。”
  云静一怔,莫名地感觉到一种羞愧,好像自己不应该这样似的。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忍不住冲口说道:“那又怎样?难道我就不能像余晓施么?是的,我羡慕她,我希望自己可以和她一样。”
  “但世界上并不需要两个余晓施啊。如果两个人一模一样,那其中一个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安小明有些局促地停了一下,轻声说道,“原来的你,已经很好了。”
  “原来有什么好?”云静有些负气地说道。
  “放在你书里的信,是我……”安小明只说出这几个字,而云静已经转身走开,什么也没有听到。
  10
  虽然同是重点中学,而且只有一条马路相隔,但和总是沉重压抑的云静的学校不同,实验中学在每个学期结束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恣意的狂欢。
  晓施说自己一定会去,于是云静说也会去。云静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们要不要穿一式一样的衣服,就像一对姊妹一样?”
  “一定会很抢眼,不知道会不会被认错。”两个人咯咯咯地笑做一团。把箱子从床底下拉出来,兴高采烈地开始找衣服。只是一眼,云静就看到晓施的箱子里压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裙。纯净一色,只是在侧面有一道宽宽的橘红色彩纹,明快到耀眼的感觉。云静禁不住伸过手去,清凉的丝绸如水一般滑过手指。
  一旁的晓施却状似随意地轻轻拨开说:“这件买来就后悔了,穿在哪里都会有一些夸张。”
  云静立刻感觉晓施不喜欢自己穿这件长裙,而且几乎直觉般知道,晚会上晓施一定会穿上这件银色的长裙。
  一瞬间,就好像一个魔咒一样,那如清水流过指尖似的感觉就这样渗进皮肤,甚至一直渗入到心里。再也无法忘记。
  “我也要有一件这样的长裙,”云静在心里异常渴望地想道,“和晓施的这件一模一样。”似乎这样,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变成晓施,变得和她一样热情,一样的美丽和勇敢。
  云静像着了魔似的跑遍全城。直到在古老的南城,在一个弥漫着神秘香气和水蓝色迷雾的小店里,终于看到一条同样的丝裙。
  浅白轻盈,如同月色裁成一般。而那道橘红色的彩纹,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炫目,散发出一种摄人心弦般透明的荧光。
  “如果你真心期盼,上天终会给你一次机会。但如果你没有珍惜,它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无处可寻。”晓施曾经这样说过。
  “是的,我一定要穿着这样一件月色长裙,出现在苏远面前。”云静在心里执拗地对自己说。
  11
  还是黄昏,实验中学的礼堂里已经灯火通明。但里面却没有任何的花束彩带,也没有排演好的节目。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想在学期结束的时候,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大喊大叫。
  所以礼堂里看起来简直比天桥还乱。有人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演唱,而下面的人一簇一堆,喧嚣声一点也不逊于台上。
  第一次穿上高跟鞋,云静觉得脚被硌得生疼,而且不能跑,不能跳,只能穿过朦朦夜色,一步一步地走向灯火辉煌的礼堂。
  丝裙的下摆轻柔地拂过脚踝,仿佛行走在水中。不知为什么,云静突然想起人鱼的故事。觉得自己有些像小人鱼喝下女巫的药水,第一次用尾巴变成的脚走在地上,每一步都痛彻心底,而每一步都轻盈飘逸,就仿佛自水中升腾的气泡。
  “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是想抓住那仅有一次的机会。只是想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一次,即使走在尖利的刀锋上也在所不惜。”云静的背挺得笔直,头微微扬起,就仿佛一个骄傲的战士,几乎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心情出现在礼堂门口。
  如同想象中一样,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云静。而后随着一声惊叹,众人的目光,又一同望向另一个入口。
  入口处站着同样一袭月色长裙的晓施。
  突然,不知道是事先安排,还是电路出现了故障,哗的一声,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阵鼓噪和尖锐的口哨。
  宛似一阵微风掠过,云静感觉耳边似乎飘拂过一声叹息。
  “如果两个人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一个细细的声音轻轻说道,“再见,再见了,云静。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呢。”
  声音若有若无,却又是那样地熟悉。
  “晓施!”云静的心莫名地一沉,不由得喊出声来。
  就如同刚才突如其来的黑暗一样,猛然间华灯再现。黑暗后的光明,似乎异乎寻常地耀眼,人们不约而同又发出一阵惊叫。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再看向大厅入口,只能看到一个身着月色长裙的女孩,怔怔地站立在人群中央。
  遥远处,云静家的那只小鱼缸里,只有两条胖胖的黑玛丽陪伴在一起,缓缓地游来游去。而那条银色的小鱼,已经不见了踪迹。
  插图/胡嫄嫄
  发稿/丁爱芳
其他文献
白雪歌妈叫我起床屡试不爽的法子就是把音响开得老大。开就开吧,你放个歌曲也行,她不,都是呼来喊去的秦腔戏。而且不放名家经典之类,全是她自录自唱的。那腔调,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雷,一会儿电,一会儿窜上了天,一会儿掉下了地。本来在音响里面唱就够让人难受的了,她还要再拿着话筒来个二重唱……  “妈,妈。您关了,我起我起。”  我都坐起来了,不行,非要你穿好衣服下了床不可。  老妈把床收拾了,饭端了来
我们是一个产毛大国。  举目望去,草原上到处是绵羊,它们或倚石而立,或临泉而饮,或低头蹭痒,一派自在安详的景象。其实,那里头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真羊,其余不过是塑料和化纤的赝品。养羊人安排下它们,目的是为了引诱狼,他们布下大大小小的陷阱,不但没有套住狼,反倒让为数不多的真绵羊伤亡惨重,死的死,逃的逃。  这让有志成为世界第一的本羊毛公司深感痛心。为了鼓励大家养羊的积极性,我们设立了一个“金羊毛奖”,
期刊
罗莉的嘴唇嘟成一朵花蕾的形状。  她的叹息,就像一片片花瓣,颤抖着,在风里飞走了。  自从十四岁的那个夏天之后,罗莉就经常这样叹息。如果当时她认识我,也许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我是一个绝对有智慧的人。我妈妈经常这样问我:“蔷蔷,我明天衣服怎么搭配啊?蔷蔷,咱家新房子装修成韩式田园风格的还是简欧风格的啊?蔷蔷,你为什么一只脚穿着红色袜子一只脚穿着黑色袜子呀,哇,太有勇气了……”爸爸一次喝
对乡下没有什么记忆,仅有的几分印象是从城市回家看望鳏居的祖父,东河口的天空蓝得毫无欲望,几间破旧的老屋前,祖父站在一群子孙中间,如同一株被沉重的年岁压得干枯的树,目光深刻而孤独,望着车来的方向。  记忆中祖父一辈子活在山野,没有什么文化,待儿孙也从未显出过分亲热,脾气甚至执拗得有些蛮横。我是他的孙辈中最小的一个,他已年近耄耋,而我尚不记事。父母第一次带我回乡下过年时,祖父看见我穿着小红棉袄蹒跚着在
1 雪国盛夏  穿过县境上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大地一片莹白,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下来。”  来镜城之前,程妈妈特意把川端康成的这本《雪国》放进了程澄的Kindle电子阅读器里,她是极爱美的人,即便是落荒而逃,也想用些凄凉的美感麻醉自己。  镜城是程妈妈的故土,是个地处极北的小城,诚如川端康成所说,甚至在“盛夏的时候还有冷风”。  所以当程澄穿着短衣短裤走出车厢时,瞬时从头到脚被猝不及防的鸡皮
呼吸道传染性疾病一般是因为微生物经过人体的呼吸器官进入人体而引发的感染性疾病.呼吸道传染疾病具有非常迅速的传播速度,而且传播范围非常广,每年都会对人类健康造成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