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声:归于寂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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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跟郭英声见面的两周前,他的新书《寂境:看见郭英声》刚在台湾诚品书店上架。虽然各种渠道的宣传还没有正式展开,当我去书店买这本书时,它已经排在诚品书店畅销榜的第三名了。据说,上架才五天,这本书就加印了。
  在郭英声的要求下,出版社没有找任何名家推荐写序,所以,这是一本难得的一气呵成不受任何干扰的书。书籍封面是似被狂风扫过的满地乱发,毫无方向,黑暗阴郁,那是郭英声的黑白摄影作品《草》。
  书的扉页上写着:给长期被焦虑症困扰的我。
  巴黎夜幕下的急速快车和枪声
  “我是不喜欢做展览的人,在创作出发点上,我的影像是为了自我救赎。”
  一见面,郭英声就开宗明义地给他的作品定了基调:解救他自己。
  对郭英声来讲,可能没有比用创作救赎自己更重要的了。在完成使命后,那些作品,无论是被巴黎国家图书馆、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台北美术馆等艺术机构收藏,还是出现在我们后来所看到的展览、杂志、摄影画册中,大概都不是他的初衷。
  郭英声先得是郭英声,而作为救赎他的摄影,在这之后存在。他的作品,是人生的副产品。
  1975年,25岁的郭英声,披着一头标志性的长发,从蒋介石威权统治下的台湾,飞到自由浪漫的巴黎念书、工作、生活。
  也是那一年,在某些夜晚,在无法摁奈的极度躁郁下,郭英声抓了枪和钥匙夺门而出,把车开出巴黎市,开到几乎不要命的250英里/小时,在高速公路上沿着海岸线一路狂奔。有时候,他会停下车,向天空放几枪;有时候,他更像是一个准备随时放弃生命的亡命之徒,摇下车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着大麻,在深蓝的夜里急速前进。到他认为可以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而他才发现车已开到了比利时。
  那时的巴黎,只要在警察局登记备案,是可以合法拥有枪支的。郭英声在巴黎的家里,床边永远放着一杆长枪,开车时他会带一把上了膛的短枪。从小时候打弹珠,到长大后打枪,他一直有着惊人的精准度,他说他可以打下天上的飞鸟。
  一路失速的冒险,有着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勇气和奔向自己的决心,也许,那曾让处在极端自由和生命状态中的郭英声,感受过短暂的慰藉。
  “我的外在表现和内心有很大的落差。从外表看,我有好的教养,有热情,但我体内有狂暴、狂乱的因子,内心深处非常疯狂。只是很幸运的,我选择了摄影,它刚好救赎了我,一直到现在。我的拍摄目的是自我救赎,后面带来的所有结果,都是意外。”
  访谈中,郭英声会时不时地发出极为爽朗且大声的笑,他的语言蕴含着一种影像思维,语速很快,跳跃性强。在我面前的郭英声,看不出来他内心会有那么多的痛苦需要救赎,也很难把他跟那个在午夜开快车的焦躁青年联系起来。
  但是,当你看到他在巴黎时期的摄影作品,无论是彩色还是黑白,大概会理解,真的是内心背负了那么重情绪的人,才会拍出那样的画面。
  他的摄影,仿佛把在速度中聚焦的情绪,通过按下快门的瞬间释放出来。林怀民曾写文章说:“郭英声说话快、动作快,把着相机有如握住一柄机关枪。摄影,仿佛是追寻内心安宁的必要手段。”
  内心交战,归位寂境
  但是,郭英声并不是那种彻彻底底阴郁的人,另一面的他是一直保有童心的顽皮小孩。比如,他会指着办公室里收藏的跟三岁小孩差不多大小的阿童木,说它只比自己小两岁,再比如,他偶尔会制造出一些小恶作剧。
  在巴黎旅居时的郭英声,常常会固定到老教堂广场旁边的一家咖啡厅看报纸、杂志,直到他对广场上喷泉的时间了如指掌。他突发奇想地想看喷泉冲出肥皂水的效果,有天,他带了肥皂水,在喷泉开始前偷偷洒了进去。“没想到,闹出了大事,肥皂泡泡盖住了整个广场,警车、消防车都赶来了,我就偷偷溜掉了。溜掉的时候,我只在想这个问题:下次,份量要抓准一点。”
  在哈哈大笑讲完这个故事后,郭英声接着说:“其实,我是很安静,很害羞,很封闭,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但另一个我要拼命把那个忧郁的我拉出来。我的捣蛋、调皮,到现在还留有一点点。”
  2012年,刚过完春节,在台北两层楼的办公室里,用郭英声的话说,他突然就嗨(谐音High,表示情绪亢奋)了。走到楼梯上,他放了个烟花,“烟花突然冒出来,大家都吓一跳,也不会有危险,但我很兴奋”。
  郭英声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体,他有完全不同的面孔,但从外表你无法看到它们的冲突。没人能看清内心的交战,它往往是撕心裂肺的,比有形的痛苦更难以言说,甚至你无法真正弄清楚交战的双方,但它还是会让你感受到激烈的痛苦。郭英声的作品犹如一部做了消音处理的电影,影像在你眼前流动,即便无声,你也听得到它在呻吟,甚至是狂躁地嘶吼。
  惊世骇俗的热烈交战化为无声的影像,最终归为寂境。郭英声认为,“寂境是极端的寂静,深邃的无声,就像是我个人的现实处境、内部的精神处境、作为摄影家的处境,这三个处境的相同点。可能我内心里住了两个或者三个我,之间互相拉扯、虐待、爱恋都有可能。”
  从台湾到巴黎,转向新彩色摄影
  1993年,台北市立美术馆为在巴黎工作生活了近20 年的郭英声做了名为《寂境》的个展,展出了他在巴黎时期的彩色摄影作品,那正是郭英声步入“新彩色摄影”时期的作品。
  在去巴黎前,郭英声所拍的基本是黑白作品。作为台湾最早的当代摄影群体“V-10视觉艺术群”创始成员之一,他的作品跟其他成员一样,散发着那个不自在的时代和环境所导致的荒谬感和疏离感。1973年,在“V-10”群体的展览《现代摄影——生活展》上,郭英声展出了具有他早期代表作意义的摄影作品《熨斗》。画面的主体是一个放在铁轨上的熨斗,它身后的铁轨线消失在远方山洞里。
  郭英声回想当时的拍摄境况:“我当时不晓得什么原因,就把一个熨斗放在铁轨上面,可能是对那个时代的不满抱有本能的宣泄,对未来惶恐、疏离、迷惘。”在林怀民看来,这幅作品有着一种“沉重”感。的确,郭英声的熨斗是当时社会压抑的符号,“那时台湾的氛围很压抑,讲话要很注意。包括不能留长头发,我在街上被抓过两次”。   郭英声在很年轻的时候,长发就已经成为他的标志。台湾作家蒋勋曾说:“在那个一切以军队统一原则来要求学生的年代,郭英声的长发是一种对自我的固执,对体制权威的叛逆。”
  郭英声年轻时的超现实视觉尝试,虽然未有成熟的体系,但也让他在摄影生涯的早期就融入了台湾现代摄影群体,这些人同样内心躁动,不安于现状。但是,那段日子恐怕只是郭英声和台湾摄影的一个短暂蜜月期。郭英声的视觉表现,在他到巴黎后,离这个群体越来越远。
  久居巴黎的郭英声,进入了自己的“新彩色摄影时代”。即使到了1990年代,彩色摄影在台湾,仍徘徊在边缘。
  彩色摄影在摄影的黑白世界中成功突围,在摄影史上开始打出旗号,真正进入美术馆并被接受,是在1976年的纽约。当年,时任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的摄影部主任约翰·萨考夫斯基(John Szarkowski)为威廉·埃格尔斯顿(William Eggleston)办了美术馆历史上第一场彩色摄影个展,这次展览也在后来被定义为“New Color”(新彩色摄影)的开端。2007年,作为英国彩色摄影的扛大旗者,马丁·帕尔(Martin Parr)在纽约的Hasted Hunt画廊策划了名为Color Before Color(彩色之前的彩色)的展览,想要打破“新彩色摄影诞生于美国”这一固化概念,他特地找了一些在1976年之前就在拍彩色照片的欧洲摄影师来做这个展览。
  也正是在郭英声到达巴黎之后,彩色摄影开始在欧美兴起并蓬勃发展,郭英声开始用色彩表现自己。他的彩色摄影表达,紧贴时代脉搏。
  与在台湾的压抑时期不一样,此时郭英声的作品,更偏向表达个人情绪,不关注摄影在传统意义上的纪实、证据等功能,不宣泄时代的情绪,也不玩弄东方元素,更不作身份认同的表达。他的作品,都是在平日生活中,以及在各地旅行中对私密情绪或情感的攫取或宣泄,首要满足的是他自己,他的作品不关注社会现实,不对社会做价值判断。
  “我所有创作行为,都是在我工作、旅行期间记录下来的,没有一个很清楚的目的和需求,我可能就把它放着。等到五年十年之后,或许有美术馆、画廊找我,它就可能会变成一个展览、一本书。”
  私摄影,寂寞的前行者
  而1970年代到1990年代的台湾,政治上经历着从戒严到解严,经济上以亚洲四小龙的姿态高速成长,本土意识开始增强,摄影以服务本土意识,关注台湾土地的纪实摄影为主流,产生的现代摄影也算繁荣。
  如果要说郭英声的作品对台湾的价值,大概在于他跟当时台湾摄影的代沟。那代沟差不多隔着一代人,现在这得到了印证。按照现在的说法,郭英声的作品是“私摄影”,用当代艺术的观念来进行个人情绪的表达,而这表达又是私人化的,是对经典构图、色彩构成的一种反动。近十年,不管是在欧美,还是在亚洲的年轻群体中,“私摄影”开始大肆流行。
  早在二三十年前,郭英声便开始了私摄影,这无疑使他成为了一个寂寞的前行者。从某种程度上,郭英声的作品,拓宽了台湾摄影在的维度,也拓展了人与相机的关系,正如他说:“我不喜欢把自己放在潮流里,就算搞那些东西,也不能感动我自己。”
  谈到“私摄影”,南·戈尔丁和荒木经惟这两位摄影师,是绕不开的话题性人物。郭英声的作品也具有自传或半自传性质,但不同的是,在郭英声的作品中,几乎看不到人的存在,他故意简化,摒弃人在画面中的干扰,只从色彩、构成、物件上进行情绪表达。
  1982年,台湾财团法人浩然基金会邀请郭英声拍摄一本关于台湾的摄影集《台湾映象》,1983年,郭英声名为Images of Taiwan(可直译为台湾影像)的个展在东京展出。郭英声镜头下的台湾,虽然有所克制,但还是有着他明显的新彩色摄影风格。“当时我从南到北拍了一趟台湾的人文、风景、庙宇、生活等,那是我在1980年代看到的台湾,当时并不符合台湾的主流意识形态。”
  郭英声拿出一本《台湾映象》,我一页页翻过去,觉得那些画面,并非是对台湾的风景、人情做一种明信片式的美丽观赏,而是散发着一种先锋意味的乡愁。在巴黎的郭英声,一定经过了这样的过程:把自己原先建立的美感打破,再重新建立起来。“欧洲的美术馆,以及日常生活给我很大的刺激,包括色彩对我的影响特别大,我可能就在那个时候,慢慢形成了自己对颜色、光线、静物的感觉和处理方式”。
  被巴黎接纳的时尚摄影师
  郭英声受到巴黎的接纳,花了五年时间。
  这五年,他大多时间都泡在巴黎的国家电影博物馆里,“我在国家电影博物馆混了很久,那边会有很多导演进进出出。我见过费里尼、贝托鲁奇、尚庐·高达、弗朗索瓦·特吕弗(均为法国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布列松从电影博物馆出来的时候,曾跟我擦身而过。”
  原本想要进入电影领域的郭英声,在朋友的推荐下开始做摄影助理,并开始接触巴黎的广告摄影和时尚摄影。而作为他从业生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则是他广泛送出去的作品,得到了ZOOM杂志的回应。
  1981年4月,巴黎的杂志ZOOM花了7个版面来刊登郭英声的摄影作品。这是一本极具影响力的先锋视觉杂志,英国当前最具代表性之一的当代艺术家David Hockney,曾在1991年被ZOOM报道过,他至今还把这一经历放在自己的履历表里。郭英声回忆:“ZOOM杂志是我人生的一道闸门,真的就像藏有宝藏的门被我敲开了一样。从那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来了”。
  随即,郭英声便连续接到十几二十个邀约。在此之后,他开始有了经纪人,当起了有价码的独立摄影师,一天片酬约有三千美金,一个月工作五六天,就可以活得很好。他常接到去伦敦、纽约、东京等地拍摄的邀约,“那个时候,在东京认识了当时日本活动力很强的一些摄影家,以及前辈摄影家,包括筱山纪信。”后来,他再次被ZOOM杂志报道时,作品被放在了封面。
  繁华下的孤独基调   如果说郭英声的作品是一种无为的表达,或许,还有一个小细节可以印证。“2003年,我在台北美术馆做了一个展览。那时,我的前妻在修房子时找到我1980年代拍的一批黑白底片,就从巴黎寄来给我。”
  如果那些照片没有失而复得,就不会有郭英声2003年的展览《母亲,与我记忆中的风景》。郭英声在拍彩色照片时,同时也拍了一些黑白照片,那些照片,同样只是情绪的牵扯,连郭英声自己看到那些照片都说:“那些照片,有点把过去的感情和爱情都找回来的感觉,有种好像已经遗失在曾经某处的味道”。
  2003年的展览,是郭英声向母亲表达感情的一个展览,“在记忆的风景中,我走过了也许母亲五十年前曾走过的风景”。
  这个展览,把他的母亲看哭了。看完展览后,对他说:“英声啊,我不知道你是这么孤独的小孩。”
  郭英声从5个半月到7岁期间,都住在日本东京,他的确有一个孤单的童年。那期间,他的母亲,也就是日后成为台湾著名声乐家的申学庸,正在欧洲学习声乐及表演,父亲因为工作常年在美国、韩国、台湾之间飞来飞去,郭英声的童年由几个保姆轮番带大。母亲从欧洲寄来的明信片,成了他的情感寄托,“我想那很可能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影像记忆。”
  或许,儿时与母亲的远离,与父亲的疏离,构成了他这辈子被焦虑和忧郁萦绕的原因,让他在后来的艺术创作中,主要朝向自己的内心。
  另外,青少年时期在台湾经历的令人不自在的威权统治,或许也成了他焦虑的部分来源。不仅仅表现在他不合时宜的一头长发,还因为他是一个摇滚少年。
  初中时起,郭英声开始跟朋友组建摇滚乐团,在当时的台湾,那叫“热门音乐”。19岁的郭英声用玩乐团赚来的钱,买了人生的第一台尼康相机。他的第一个摄影对象,是刚从法国回台的钢琴家杨小佩,有本叫《妇女》的杂志要介绍杨小佩,就用了他的照片。他就这样一脚步入了摄影的世界。
  他先后组过两个摇滚乐团,名字分别叫“Dreaming Boy”(做梦的男孩)、“Traveller”(旅行者),这跟郭英声以后的人生,似乎有着天然的契合。从巴黎回到台北后,有人曾问过他后悔过什么,他回答:“大概是我曾坐在咖啡厅门口见到鲍勃·迪伦走过去时,没有站起来请他签名。因为,他后面还有两个彪形大汉保镖,我怕被像拎小鸡一样被拎走。”随即,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郭英声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到过几十个国家,他爱旅行,不愿意被约束,也享受旅行中带来的异地思考。他一直是一个Dreaming Boy(做梦的男孩),他钟爱泰迪熊,会拎着它一起旅行,带它坐飞机,跟它说话。他内心深处或许藏着对美好的憧憬,但也如蒋勋所说:“他一直努力地想要保有那一个孤独的、小小的角落。”
  一直到现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都摆着泰迪熊,“我其实没有放太多的情绪在它身上,只是单纯地喜欢,喜欢它软软的触感,可以折来折去。有次在欧洲坐飞机,醒来时,发现小熊身上也盖了一个毯子,那是欧洲空中小姐的幽默。”
  办公室的角落里,摆了一把吉他,郭英声偶尔会弹弹。我请他弹两下,他弹了小半首英文歌后,弹起朴树的《那些花儿》,跟着小声哼唱起来,但没弹两下,就把吉他放下了。“如果没人的时候,我大概可以把一首歌弹完,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做给我自己的。”
  这大概就是郭英声,一个关照自己内心的郭英声。也因为此,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中感受到诚恳的情绪。
  一路走来的爱情和婚姻,一定滋养或焦灼过他的内心。或许,他太善于发现每个人的美好,也懂得和接纳不同的美好。或许,感情令他满足和欣喜,也是他的磨难。他把自由和感情摆在人生最重要的位置上,这让他更富感性,也让他跳脱或区别于在世俗生活里主动或被动平庸化的人们。
  焦虑症困扰下的郭英声,人生的每个阶段都用影像在宣泄自己的情绪。“我没有那种强说愁的味道,我就是在某个阶段、某个时间点,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距离感对郭英声是重要的。自己的展览,他布展完就会走掉,也不参加开幕式。近年来,Facebook倒成了他可以跟人舒服交流的重要渠道,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表达,但又不用面对面跟人交流。艺术家大多都在不断地消耗自己,他不想把自己搞得太清楚,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太过于直白。所以,他的作品,都跟谜一样,看起来似曾相识,但又若即若离。
  从开始到现在,人生倒着来
  郭英声跟摄影最初的缘分,大概是他七八岁时跟母亲的一张合影,那是郎静山所拍。1981年,郎静山受法国文化部邀请去巴黎做展览,他在巴黎期间都是郭英声来陪同和照顾,郭英声给牙痛的郎静山煮稀饭,煮面。
  林怀民是郭英声最初进入摄影领域的一个重要节点。1973年,林怀民在台湾创办云门舞集,开始两年舞蹈团的合作摄影师都是郭英声,“当时很多技术上的困难不懂,照片都是自己在家里,把浴室变成暗房,一张张洗出来的”。云门舞集的第一张海报《寒食》是郭英声拍的,他记得那时跟林怀民一起在西门町的一家咖啡厅贴海报时,被店家赶出来。“在我当时很亲密的朋友里面,林怀民是少数受到国际训练和有着国际视野的人。我也受过他的一些影响,包括1930年代大陆的一些文学作品,矛盾、冰心、沈从文等人的书,都是当时林怀民带回来后,偷偷给我看的。”
  郭英声的人生有点倒着来的感觉,用他自己的总结,就是:“我的人生只有一句话:想不到,完全非我所想象。”
  “像张照堂他们,大概都大我七八岁,我准备去工作的时候,他们都准备退休了。我现在才开始做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2008年,郭英声接受了台湾服装品牌JAMEI CHEN的邀请,做品牌的艺术总监,流畅地玩起了跨界。其实,文字也是郭英声一贯的表达方式,截至目前,他已经给台湾版的VOGUE杂志写了近20年的专栏。
  坐在办公室里的郭英声,停止了前半生的漂泊,正在经历着他人生中在外人看来最为正常的幸福生活,在家庭和工作中落定生根。当我再一次翻开他的新书《寂境》时,脑中飘出他的一句话:“我的创作是没有目的的无意识,触动快门的是救赎,不然,我就不行了,可能就把车开到250迈去了。”我开始想象在夜里飙快车的郭英声,和那些似乎无解的情绪。
  访谈中,他从电脑里找出了一首老歌Into white来诠释他的作品。我看到电脑荧幕里,在公路电影般的音乐录影中,吉他声伴着Cat Steven沧桑的男声飘出来,随着车窗外的景色变幻,向远处延伸,云淡风轻。
  郭英声的这一路,或急或缓,都成一道风景。在看他的摄影作品之前,最好先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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