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感缺乏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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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某时起性情大变,一回家就要紧闭门窗拉上窗帘打亮所有的灯,夏天也要盖两床大被,宁可轰隆隆吹着18度空调,然后为这个自制冰库缴惊人的电费。对人怀有莫大的戒心和疑虑,整一年不想见人,不再交新朋友。交名片时总对上面有自己的手机耿耿于怀。到餐厅吃饭一定要挑最角落的座位。把博客密码改了又改开了又关。吃五六种补药,却不时借酒消愁。每当从热闹的聚会抽身出来,总会有逃命的感觉。不再读报看电视不上网站,精神生活是重温老掉牙的电影,如果做一次新闻知识问卷,估计得分与一个云南穴居人相当。
  就症状而言,朋友担心我得了目前很流行的自闭症。不过我自认平庸之辈,不可能达到马斯洛说的超越性实现。我只不过刚吃饱穿暖满足了生理需求,安全的需要还没有满足,就更别提社交和人生价值了。我自我诊断为“安全感缺乏症”,这个自创名词就像我从小有点儿缺维他命A一样轻描淡写。
  没人问过我“你想要什么”这样慷慨的问题。如果有,我会说,我只要很多很多的安全感,并摆出一幅俨然已非常廉价的姿态。不过后来才意识到我其实贪心极了,对一样事物要真有安全感,多半是因为你除了选择它还有退路,这是要以至少一个人、一样物、一个机会为你永远闲置为代价的。从资源配置上来说,这是多么不公平!
  那种安全感不是坚铁四壁能筑起来的,也并非一个“永远”誓言能解的毒。当我一个人走在下雪深夜的果戈里大街,把脸藏在军大衣里的丑恶男子久久尾随,直到挨着我的背包;或者过山车在至高点上,即将飞速下落的前一秒,我都不觉得恐惧。可是回到大伙儿中间来,我又开始严重地患病。
  童话里一个从不知道害怕的男子汉,为了寻找恐惧的感觉开始了探险旅程,可不管经历什么,任何鬼怪危险都吓不倒他。最后回到家乡,他得知心爱的女孩已奄奄一息,这才感到了恐惧。鬼不可怕,死也不可怕,离别才是可怕的。说到底,人是最可怕的。这有点萨特“他人即是地狱”的味道,不管这是爱的极致还是恨的极致。
  叔本华把人比作豪猪,冬天太冷拼命挤一块,身上的刺把各自刺痛又分开,反反复复。最后协议是不远不近,若即若离。不靠近、不容纳是因为爱你,否则,我们真会失去得太快。
  福柯大体说过,人类的交往形式本已少得可怜,我们何必又自我约束?于是福柯在若干年内都是我的偶像。现在我的偶像是别里科夫,因为他是最典型最有先见之明的豪猪。
  
  如果你不快乐
  刘天昭
  
  圣诞节前一天的前一天,23号,MSN上有3个人先后问我,你圣诞节怎么过?
  我虽然知道节日临近,但是确实还没有任何计划,也未接到任何party的邀请。他们的关心让我有了紧迫感,大年二十九还没买到回家的火车票一般。
  第二天朋友们说在钱柜唱歌过平安夜。我虽然不会唱歌,却也如释重负,社交生活总算没被判死刑。
  钱柜很多人。站着张望找人的,几个凑在一起等人的,步履行色匆匆的,还有红着眼眶徜徉醒酒的。10个中有9个在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圣诞树披挂着彩灯彩球小星星,工作人员戴着小红帽子坠着小白球。大厅里的彩灯旋转着变换着颜色,到处都是镜子,彩光交织。不同的歌声从不同的房间渗出来,也交织着。
  很繁华,很热闹,很节日,很迷离。
  这景象稀释一下,就是过去十几天的街景。快餐店、蛋糕房、超市、咖啡厅、理发店、音像店……到处都是圣诞树、小红帽、鹿拉着雪橇、圣诞老人拖着大口袋。红绿喜悦,金光明亮。
  这气氛直让人恐慌,好像:如果你不欢乐,你就必须反思你的生活。
  就像小说里忧郁的少年,他一直好奇纽约中央公园的鸭子,冬天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都好奇那些圣诞树,节日之后跑到哪里去了。
  钱柜的包间应该成为人类学家钻研的范本,或者已经是了。
  节日的气氛,当然是不由分说压迫人要欢乐、要聚会、要不同往日有所作为。但是卡拉OK,却通常都是人们自己选择的结果。人们选择,让那个房间强加给自己一个角色,必须表演。或者人们本来就是选择表演,去释放某一个在日常生活中被压抑的自己。
  平安夜在钱柜,我非常不应该地清醒异常。更不应该的是,我以超常的臆想力看到,好几个朋友,他们心事重重。唱着歌或者喝着酒或者起着哄,都没能让他们如预期般忘我。或者只是我自己没能忘我。这一天每个人都被预设为乌托邦村民,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有现实主义冲动,我不想扫兴。所以我一边追随气氛的节拍,一边卑鄙地怀疑:每个人都如我一般压抑。
  还未散场的时候,一个女友打电话过来,听声音有些呜咽,我欲言她却止了。挂了电话我想,这一天确实会发生很多故事,这一天确实让人情绪饱满,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很多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圣诞节里唯一不快乐的那一个。
  
  舰队街没有婊子
  龚晓跃
  
  英国现代传媒的历史,实际上就是舰队街的历史。当然,舰队街有富得流油的报社,但没有那种花百余亿人民币盖起来的奢华大楼。据说,好勇斗狠的默多克老师傅,当年参观我国某省级电视台大楼时,曾大惊小怪地对接待方的头头脑脑们说我要有这么一幢大楼,能办100个频道。这是个令接待方颇为尴尬的感慨。在那个省级电视台的大楼里,只经营着十来个大同小异的频道,而这十来个频道,已堪称国内翘楚。
  可能与我从前服务的媒体搞过“足球宝贝”有关,近年来,《太阳报》在中国传媒界的名声越来越响,对于许多既没吃过猪肉又没见过猪跑的朋友来说,所谓《太阳报》,就是那些无可救药的下流的黄色的媚俗的媒体的代名词。但是,道学先生们,你们错了。
  虽然,英国传媒的精英分子痛斥《太阳报》为“舰队街上的婊子”,虽然《太阳报》有著名的三版女郎,虽然《太阳报》时不时搞出一单捕风捉影甚至风影俱无的八卦新闻,但它还真不是中国传统价值观里那种吃了猪油蒙了心、朝二暮四、依附强权的婊子。
  自打投入唯利是图的默多克老师傅门下以来,《太阳报》的发展实际上一直不折不扣地在两条主线上运行·一是在政治上坚持保守阵容,坚决支持撒切尔夫人,二是在风格上始终不渝地走蓝领路线。前者在英阿马岛战争和撒切尔夫人二度竞选期间表现到极致,当倒霉的无畏号率领英国舰队奔赴马尔维纳斯群岛时,《太阳报》的编辑记者甚至照着舰队的编制授给自己军衔,首席记者们都成了将军;而撒切尔夫人因失业率高企而面临困局时,《太阳报》也如丧考妣,倾其所有煽动读者为这位铁腕女首相助威呐喊。至于后者,《太阳报》完全称得上一百年不动摇,那些充满暴力与挑逗的标题,那些赤裸裸的大幅图片,那些海量的体育与娱乐报道,从来就是英国底层的阅读首选。
  默多克老师傅对下辖英美澳媒体有一个基本要求,无论你是《泰晤士报》还是《太阳报》,你在政治 上得一以贯之,不要迎风摆柳。尽管,默多克后来为了赚钱,在一些个发展中国家修正了自己的这一观点。
  我以为,仅就在政治上从一而终而言,《太阳报》就有其可贵之处,骂这份报纸为婊子,也是他们在舰队街上的同行基于审美的蔑视而产生的恶感,他们在政治上有这个底气,他们在良心上不会不安。而我们要是跟在《每日电讯报》、《卫报》之流的屁股后面鹦鹉学舌,就显得有点浅薄无知,甚至有几分可笑了。要骂,等咱们也有条舰队街,等咱们的大楼里也有了100个频道,再说。
  
  集体贫血
  阿 花
  
  在和全国人民一起如火如荼革命前,我们家是祖传了很多代的中医。跟现在香港连续剧里的医生动不动就开奔驰住豪宅一样,那个时候这也属于高收入人群,据说我爷爷小时候早饭喝的白粥里都掺着参末。到了我爸这一辈,他只会在每年萝卜上市的时候提醒我妈多买几个煮汤。到我这辈,家族生意早就破了产,唯一可以证明我基因的,是我热爱阅读一切唯心主义派医书。可惜现在的医学走的是唯物主义那一套,不然我倒是相当有希望投身最hot的禽流感战役。
  唯心主义医学的祖师希波克拉底,作为一个和我同样出生在医学世家的医学爱好者,伊在想象力方面显然要胜我一筹。按照希波克拉底的说法,人类的划分不是以肤色——更谈不上阶级——而是用体液的多少,生生可以分为四类:胆汁多的,血质多的,粘液多的及黑胆汁多的。有过多胆汁的人性急易怒,血质多的愉快而乐观,粘液多的生性迟缓缺乏感情、黑胆汁多的意气消沉,天生是浪漫艺术家——从这个理论推断,希波克拉底本人的黑胆汁就不会少,而粘液则不太多。
  如果这个理论经得起推敲,那会非常简捷地被用于指导生活。比如,不要跟多胆汁的动怒,杜绝和多粘液的拍拖,黑胆汁的量要控制好,少一分则太俗,多一分则太灰。现在的交友网站在注册时都恨不得逼大家填好三围,但从来没人想过要附上一张体液鉴定表。这说明大部分的人没有幽默感,而且不懂科学·。
  在不幸地交过不止一位胆汁型男朋友以及和数位黑胆汁男青年畅谈过人生后,我开始深刻地感觉到我们处在一个集体贫血的时代。毕业一年半之后,我再没见过任何一位30周岁以下的男女青年哪怕是自欺欺人地表现出“愉快而乐观”。于是我开始怀疑,这难道和大学时冲着300块补贴而前仆后继的义务献血有关?那个时候,同宿舍女孩曾经为了体重达标而一口喝下5升的雪碧,难道这也没能把献出去的“愉快而乐观”给,稀释掉?
  许三观每次卖血后都要“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黄酒给我温一温”,就靠着这盘炒猪肝,他把愉快和乐观持续了多年。考虑到大学献完血可以连吃三天免费的猪肝,我又开始怀疑,对于我们无一例外的忧郁,有没有可能对食堂的大师傅进行问责,甚至追究?
  难道在这个怯懦的时代,就没有一个恐怖集团,愿意勇敢地站出来表示,伊要为我们忧伤的青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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