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划艇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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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计划,此次阿拉斯加的划艇之旅,共计9天。前3天海划,以观鲸观兽为主;后6天以冰川观景为主,中间花半天回基地补给。
  活动范围基本是在海洋内湾。相对于外海而言,内湾并没有太多惊涛骇浪或是狂风暴雨。但为期9天的无人区露营,全程无手机信号,遇见人类概率很小,遇见黑熊棕熊概率很大;再加上不时崩塌的冰川与接近零度的水温,风平浪静的表象下暗藏着众多的危险。

DAY1 ~ DAY3


  平时生活在城市,几乎是看不到真正的野生动物,但此刻我们在阿拉斯加,这个野生动物数量远超人类的狂野世界,随时都能和它们遇见。
  活动的第一天是准备和出发日。这天,身在天南地北的队员们,先后通过航班、轮渡等多种方式,经过长时间的旅程,终于在阿拉斯加第二大城市朱诺顺利集结完毕。
  整支队伍一共8人,在领队Kurt的带领下,抵达了船只租赁点,很快便从衣着光鲜的游客模式切换成灰头土脸的探险模式。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很多,包括个人装备打包装船、公用装备进行分配、所有食品分类装入防熊桶等。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在相关管理处填写各种准入表格,接受工作人员的强制安全教育,仔细听完船只租赁公司讲解当地的线路、天气、潮汐、野生动物……
  一通忙乱下来,所有准备工作总算就绪。但时间已然不早,直到晚上7点,趁着潮水上涨到足够高度后,我们才得以下水出发,把握着短暂的时间窗口,通过了一段峡湾浅滩,朝海洋深处划去。
  阿拉斯加的南部海湾较为破碎,岛屿众多,我们划到了晚上10点,选择了一个岛屿作为营地。由于当地纬度较高,又值夏季,天色仍然没有黑下来。我们的营地紧挨森林,为防止野生动物尤其是熊的袭击,大家用船把营地围成一圈,虽然这不一定能保证安全,但好歹能给我们争取一些准备和应付的时间。
  第二天醒来,是一个阳光热辣的晴天——我们竟然遭遇了阿拉斯加近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在这本该凉爽的高纬地区,白天气温竟然飙升至30度……更要命的是,在这样的气温下,为了防止落水失温,还不得不穿上严严实实的潜水服,简直有种时刻都在蒸桑拿的感觉。
  幸好,从下水开始便惊喜不断,一行人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要知道,平时生活在城市,几乎是看不到真正的野生动物,但此刻我们在阿拉斯加,这个野生动物数量远超人类的狂野世界,随时都能和它们遇见。例如,当小艇慢划时,水面上会时不时冒出几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它们是充满好奇心的海豹、海狗,或者是喜欢仰泳的海獭。这些小家伙会近距离地与你大眼瞪小眼,接着扑通一个猛子潜入水里,过会儿又钻出来换个角度打量你。

  捉迷藏的游戏玩久了有点乏味,然而到了下午,远处海面上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音,大家一下精神了——这是鲸鱼的呼吸声!尽管在图片、视频里无数次看过这种庞大的生物,但此刻亲耳听见、亲眼看见,才能感觉到这种震撼,就像是原始巨兽的低吼,轰隆隆地回荡在耳边。一般情况下,如果看见水柱后不到一秒就听见巨大的呼吸声,那意味着离它太近了,船随时可能被它搅动的浪花掀翻。然而我们却渴望着,能体验一次被它喷一脸的感觉。
  整整一天,我们就在与各种海洋生物打交道中飞速度过。爬上岸来,我们在黑压压的蚊群中寻找营地,结果在草丛里发现了两处巨大的“床”的痕迹,很显然,这是由两只大熊在此打闹所留下。大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布置了营地,万幸的是,我们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夜晚……
  活动来到第3天,队伍需要返回码头基地补给,好为后面的行程做准备。于是一大早我们便沿着外海岸返程,曲折的海岸线总是充满了各种小小的惊喜:一会儿能见到一大群白头鹰啄食某种动物尸体,丝毫不顾及我们人类的存在;一会儿划过一片海带丛林,乌压压地笼罩海面,还时不时缠住船桨。转个弯,前面的队友在对讲机里兴奋地大叫“熊”,于是奋力划桨向前,果真看见岸上一只肉乎乎的小黑熊。它似乎有些胆小和腼腆,我们还没来得及再多靠近一点,它便扭着屁股钻进树丛不见了。   匆匆在一个袖珍小岛上吃了午饭,放眼四周,海阔天空,感觉无比惬意。之后,二十公里海划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我们回到了充斥着汽车与游客的现代社会,补充好物资,给设备充电,又好好休整了一番,期待着后面几天的行程……

DAY4 ~ DAY5


  因为大部分装备还在船里,我不顾一切地飞奔到船边,试图帮队友把船拖走,然而没跑几步我们便被浪潮席卷,险些连人带船被卷入海中。
  活动的第4天,我们如同一群忙碌的工蜂,按照次序将各种装备和行李搬运、准备好,然后挥手告别码头的船员,再次进入了没有任何手机或网络信号,也很难见到人影的荒野世界。
  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一身黑衣的我感觉快要融化。海水清澈碧蓝,水面平静无风,恍惚如家乡的太平湖。然而海岸深处的群山以及郁郁葱葱的森林,加上冰冷刺骨的水温和水面的海豹在提醒着我,这里是邻近北极圈的阿拉斯加。
  放眼望去,远处的高山上积雪皑皑,但气候变暖的趋势,使得它们存在的时间可能越来越短。冰川,是本次行程的重头戏,在阳光与雪山的交相辉映下,我们划出了十几公里,绕过一处岩角后,空气瞬间变得凉爽起来,仿佛闯入了巨型冷库。只见不远处的峡湾尽头,山坡上一道白练蜿蜒而下,最终形成一道冰墙横矗在了面前——这是Reid冰川,我们今天的营地,就在它正前方的一座半岛上。

  下午时分,我们收拾好营地,准备好晚餐,躺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看着眼前的冰川美景,将此行的各种舟车劳顿,都抛诸脑后。这时,一只红嘴黑鸟在草地上对我们恼怒地咕咕直叫,原来这里是它孵蛋的地盘,大家只好换个地方。不得不说,阿拉斯加的环境保护得实在太好,附近地区没有一丝一毫人类到访过的痕迹,一切都原始而自然,仅有不远处海面上的几只游艇,在和我们分享这片宁静之地。
  翌日早起遛弯,两位小伙伴留守营地,其余人前往Reid冰川徒步。然而走近后才发现,冰川里还夹杂着泥沙,不如远处乍看那般晶莹透亮,并且时刻都在融化,融水在脚下汇聚成一条混浊的河流,汹涌着流向大海。沿着海滩行走,地上不时出现一团团新鲜的熊便。回程之后,附近游艇上的一位大姐开了小船过来,兴奋地分享她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一幕——就在咱们路过后,果然有一只熊从山上下来,在海水里洗了个澡然后大摇大摆回去了……
  拔营划艇出发,大家都略显疲态。然而渐渐地,海面上浮冰越来越多,直到我们划过海角,Lamplugh冰川赫然出现在眼前。这座蓝色冰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其陡立的冰墙充满了威严,一座座尖耸的冰塔林如同城墙的垛口,涨潮的海水甚至连通了冰川的内部,任由我们的皮划艇在其间来去。但偶尔冰块坍塌引起的轰隆作响和掀起的巨浪,都在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实际上,就在我们回程后不久,就有三名德国游客在阿拉斯加划艇时被坍塌的冰川夺去了生命。天堂与地狱,时常只有一步之遥。
  兴冲冲地游览完,才发现已经退潮,于是不得不搬着沉重的皮划艇,在滩涂地里走几百米才回到海上。今晚的营地还有十来公里,是Johns Hopkins冰川前的黑沙滩,看起来远不如昨晚的草地舒适,此外,这里的潮差达七八米,这意味着又要花大力气搬船,有些令人沮丧。我一边提着装备,一边和沙滩上另外两个划艇扎营的游客打着招呼,正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如同惊雷一般,吓了我们一大跳。原来是两公里之外,一块巨大的冰山坍塌所致。虽然这几天的划行已经见怪不怪,但这一次,规模似乎要大得多,因为海面上出现了一条线,正从冰川脚下快速冲过来。
  眼看着冰川坍塌引发的海浪逼近,站在高处的我冲着正在岸邊整理装备的队友大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第一波浪头瞬间上岸,轻而易举地将我们的船冲出去好几米,没来得及喘息,第二波更高更猛的大浪又扑了过来。因为大部分装备还在船里,我不顾一切地飞奔到船边,试图帮队友把船拖走,然而没跑几步我们便被浪潮席卷,险些连人带船被卷入海中。
  幸好此刻两名游客也及时伸出援手,众人一起把灌满泥水的船只拖到了高处,顺便还捡回了舱盖。惊魂未定之余回看海面,海浪余威减退,半个小时后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另一边,还未靠岸的队员在海湾里躲过了这次意外的冲击。海洋,就是这么威严难测,风险其实时刻埋伏在身边,冷不丁就给人一个下马威。

DAY6 ~ DAY9


  可能很少有人体验过这样的人生经历——清早在岸边的帐篷里,被海里的鲸鱼吵醒。这是一条公共汽车般大小的虎鲸,它不断地露出背脊,强有力的尾部拍打着水面造成巨大的浪花。
  时间来到第6天,今天我们拥有充足的时间进行休整。毕竟从国内出发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总是处于忙碌状态。
  在没有安排活动的日子里,队员们补觉的补觉,徒步的徒步,观鸟的观鸟,拍照的拍照,不亦乐乎。我从海滩上搬来一大块冰,压在露营袋上,让阳光晒化补充淡水。很快,大家就愉快地吃上了加入冰川水的香肠炒年糕、胡萝卜炒西芹、咖喱海鲜面、原味焖米饭,甚至再来两口冰川威士忌……
阿拉斯加除了拥有绝美的自然风光,也可以在此看到大量的野生动物。左页大图,系黄昏时分的阿拉斯加,水岸、雪山、森林共同组成了一幅绝美画卷;右页图上,距离划桨者极近处,数只鲸鱼正调皮地钻入水面,露出了巨大的尾部。

  酒足饭饱,赤脚走在晒得热乎乎的沙滩上,天空有海鸥盘旋,冰川在闪闪发亮,一切都很美好,休整的一天就这样度过。其实在荒野地区活动,和队友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会成为珍贵的回忆。爱拍照的贝贝、默默耕耘的后勤管家Pan、大个子一舟同学、藏了许多威士忌的彩虹鱼……队伍中还有一位来自智利的女性队员Paulina,有着坚韧的品质和出色的涵养,很好地融入了这个大集体。至于领队“船教士”Kurt,是队伍里当之无愧的灵魂人物。
  经过一天的休整,队伍满血复活,大家划着艇在海面游曳,节奏也变得轻松起来。告别了巨大而危险的Johns Hopkins冰川后,我们一整个上午都在浮冰中穿行,沒想到的是,稍大点的浮冰上几乎都趴着一家海豹或海象。这一幕看似有趣,却反映出了气候变暖对生物们造成的巨大影响,如果冰块持续减少,例如海豹等许多生物将缺少栖息地,它们将难以生存。
  当我们划过前天经过的水域时,惊讶地发现,在连续一星期的高温天气下,所有冰块都已无影无踪。可即便如此,我们仍然穿着闷罐一般的潜水服以及厚厚的羊毛内衣,捂得浑身是汗。因此,当海岸线边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溪时,尽管溪水冰凉刺骨,但我们都毫不犹豫跳进去洗了个痛快。
  到了营地后,大家决定前往Lamplugh冰川进行一次徒步。我们一边拿着防熊喷罐,看着地上的熊脚印警惕着四周,一边奋力地在荆棘丛中开路。我们爬到了一座不高的山头上,这里有着很好的视角,近在咫尺的冰川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滑雪道,但尽头是直接冲入大海。下山的途中,大家走错了路,在丛林中迷失了好一会儿,好在一粒粒可口的野生蓝莓补偿了我们——据说熊也很爱吃,大概这就是“熊口夺食”吧。
  可能很少有人体验过这样的人生经历——清早在岸边的帐篷里,被海里的鲸鱼吵醒,这是一条公共汽车般大小的虎鲸,它不断地露出背脊,强有力的尾部拍打着水面造成巨大的浪花。现在是活动的第8天,看完虎鲸后,便要正式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大家特地绕回到Lamplugh冰川,只因想再多看它一眼。落潮时的冰川又是一副景象,更多的巨大冰块露了出来,在阳光下呈现出沁人心脾的蓝色。忽然,远处的海面上驶过一条巨大的游轮,隐约可以看见甲板上手持望远镜的人们,这时有队员说了一句:他们是笼中的鸟儿;而我们,才是真正的飞翔。
  经过一天的回程划艇,到了晚上扎营时,想到明天就要回到城市,好几人都喝多了点。而夜里的涨潮差点冲跑了存放所有食品的熊罐……
  终于来到了活动的最后一天。为了不错过中午时分的登陆艇,大家在清晨的凉风中下水出发,只见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光线在艇上画上了金边。
  我们劈波斩浪,一路轻快,登陆点很快便出现在面前。上岸后,装卸、整理行李,然后把每一条船擦拭得干干净净,接着前来接应的登陆艇准时出现在了海平面上。即将离开之际,没想到装在行李袋中的防熊喷罐却突然“走火”,众人在一片咳嗽声中飞速逃离,如果让藏在附近的熊看见,想必它也会笑喷吧……
  最后,大家告别了阿拉斯加的荒野,重新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但关于阿拉斯加,这片广袤土地上的原始、壮美,永远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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