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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以“第三空间”与混杂文化理论为切入点，分析指出，中国电子竞技行业近年飞速发展不仅基于对他国电子竞技体制长足的借鉴，更是在中国电子竞技文化场域中形成了特殊的“第三空间”;相较于传统体育行业文化的民族中心主义情结，中国电子竞技行业更倾向于着力建构外来文化，而这种被建构的混杂文化其开放性、包容性以及适应性较之原初文化有着长足的提升，如“温室”一样促成了中国电子竞技行业的质变。
【关键词】 第三空间;混杂文化;中国电子竞技
【中图分类号】G8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9-0053-03
电子竞技文化作为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经近二十年的发展，已由不可见的幕后行至可见的前端。不论是2019年上海梅赛德斯奔驰中心Dota2玩家心中的遗憾，抑或是巴黎雅高酒店电子竞技场响彻上空的“FPX”，裹挟着遗憾与喜悦的2019见证了中国电子竞技已然成为了全球最热门的电子竞技市场。毋庸置疑的是在中国电子竞技产业如此成功的背后，深受他国电子竞技产业与模式的影响;但根本上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对他国电子竞技文化产业优秀模式的借鉴，更是在本土化的过程中融入了中国文化所固有的优势，交织杂糅而产生了一个全新的“第三空间”。
一、第三空间理论与混杂文化
美国学者爱德华 · 索亚在上世纪沿袭列斐伏尔“空间理论”与福柯“异托邦空间理论”提出介入文化研究的新途径“第三空间”，它“既不同于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或者说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又包容二者，进而超越二者”[1];也就是说第三空间强调在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基础之上，在现实和幻象之外将多方因素共同杂糅，用反对壁垒森严的对立来确证自己的空间特质，其本质上是一种“他者化与第三化”的空间。也正因此，“第三空间”理论的提出消解了长久以来占据理论中心的第一/第二空间二元论并开启了理论界对空间的认知性重构。正如福柯在提及伽利略之时所言，他真正具有摧毁性的工作并非是发现了地球围绕太阳运转的事实，而是令固有的且不可瓦解的空间轰然坍塌，并在业已坍塌的废墟之上构筑了一个不确定并具有无限开放性可能的空间来取代了中世纪个体对于空间定位的认知;因而作为后现代显学之一的“第三空间”理论，也在诸多人文社科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中对后殖民主义的影响尤为深远，作为后殖民主义“三剑客”之一的霍米 · 巴巴把其所提出的“混杂性”文化同“第三空间”理论相结合，将“第三空间”引入来探究和解决不同文化之间的矛盾之中。他认为，不同文化之间并不是壁垒森严的，其间必定暗含诸多相通共融之处，且所有的文化形式都处在不断的混杂过程中，而这一文化混杂现象在“第三空间”尤为明显。他以殖民地为例指出，殖民者作为文化霸权的一方在天然上有着文化的控制权，但是作为被殖民者的文化并非无所作为;这种文化的融合并不是以一方吞噬另一方而告终，而是在殖民地这个“第三空间”中不断对抗、妥协直至相互交融，两者共同构筑了新的殖民地文化;甚至在某些方面被殖民者的文化特质通过吸收殖民者文化形成了了优于殖民者文化的新文化。因而，霍米 · 巴巴的混杂文化理论是依靠文化间的差异性将“主体置于以差异性作为文化建构的生产空间中，放在异己抑或他者性的精神之中”，通过这一过程，以“他者”形象呈现个体的文化不仅包含原有的文化，更可以超越原有文化。
由是观之，不论是爱德华的“第三空间”理论抑或是霍米 · 巴巴“混杂文化”理论，都在强调对文化的解构、重构从而为之注入新的可能性。而在全球化背景下，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仅仅限于政治经济间的交流，文化的交流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综艺节目模式、连续剧、电影等方面，同樣存在于电子竞技文化的引进之中。而中国电子竞技产业文化并非某种本土生成的自文化、也非文化殖民过程中强加的霸权文化，而是在全球化背景之下中国电子竞技文化产业融合韩国、欧美、东南亚等国际电子竞技文化共同孵化出的“混杂文化”，因而上述理论对于探究中国电子竞技的成功来说，有着极大的启示意义。
二、竞由“像”成——产业“第三空间”的构筑
提及电子竞技（以下简称电竞），一种“打游戏”的“刻板印象”会在人们的脑海中浮现，但电竞并非单纯的游戏，它“并不把娱乐作为自身的核心诉求，而是将竞技性与对抗性这种传统体育项目的特质作为其存在的意义，因而与网络游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虽然比赛的地点由有形的实地换成了虚拟的空间，但电竞选手们依然需要在现实空间构筑的场所进行严格且高强度的训练，同时需要一个有序、完备且多样化的电竞生态给予电竞选手们一种运动员应有安全感与归属感，从而激励他们更好的投入比赛、参与竞技;这也就表明，电竞比赛与对抗的前提依旧是电竞实体产业与生态这一有形“空间”的构筑。而中国电竞作为后期之秀，在面对欧美韩等诸多有着完备电竞生态的国家，有了更多的借鉴与可能;因而当中国电竞产业成为行业巨兽之时，其整体产业体制及生态所营造出的场域正类似前文提及的杂糅它国电竞产业特质的“第三空间”。
而论及电竞产业，韩国电竞的体制在国际范围内亦占据一席之地，将电竞作为国家三大体育竞技项目的韩国不仅有着完善的体制框架，而且具备相当成熟的产业链。不论是电竞比赛的制度规范，抑或是从职业选手的选拔、培养、转会、行为约束、退役到竞技比赛环节中的制度规划和俱乐部的管理等都有着一系列的程序和规则。以《英雄联盟》（LOL）为例，作为晚于中国和欧美进入这个电竞项目的韩国，凭借其完善的电竞体制和优秀的俱乐部制度，在短短一年内就在世界比赛中获得冠军，并连续五年取得该项目的世界赛冠军;而此时的中国，《英雄联盟》本身的发展虽然也是远远超过了国内大多数老牌电竞项目稳坐第一;但将其置于电竞产业的视角下来看，存在着诸如发展无序、管理松散、比赛机制不健全等一系列问题，而以上诸多问题也令中国战队在多年未能登顶世界之巅。 但这种现象在2013年起开始转变，中国英雄联盟项目引进韩国联赛体制设立了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同时健全了ACE（中国电竞俱乐部联盟）的规章制度，标志着我国电竞产业化的开端，此时电竞产业、电竞俱乐部等电竞概念开始普及;次年，LPL引入次级联赛制度，设立LSPL（甲级职业联赛），将传统体育行业的升降级机制首次引入我国电竞体制，进一步丰富与完善了中国电竞赛事制度。但在引进他者经验的过程中，作为相对实力较为弱小的一方需要保持冷静和清醒的头脑，不能一味的学习引入进来的体制和模式，忽视了自身独有的特色，应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点，结合外来体制不断完善自身的发展与进步。
因此，在2018年LPL联赛开始改制，结合中国电竞玩家众多、各个城市粉丝基数大等优势，取消次级联赛与城市英雄争霸赛，合并二者改为LDL（英雄联盟职业发展联赛）①，将目光聚焦到了培育和发展新人之上，令原本闭合的升降级联赛生态圈变为开放循环的电竞大环境，通过职业发展联赛不仅为诸多励志从事电竞行业的年轻人开拓了道路，亦源源不断为LPL持续输送了诸多优秀选手。同年，LPL主客场制度开启，将原本大都位于上海的国内诸多电竞俱乐部逐步迁入至电竞氛围较好的城市，形成自身主场与构建电竞场馆，逐渐实现电竞本土化发展。这一制度的开启，意味着中国上海“一家独大”的电竞产业模式将会瓦解，国内诸多城市电竞商业化、产业化被提上了日程，各个电竞战队的所在地势必会将电竞的影响力持续放大。因而近两年，中国战队终于打破了韩国战队对英雄联盟世界总决赛冠军的垄断，连续登顶、风光无二。而这种影响力并非仅仅止于英雄联盟，当优秀产业以及生态构筑完备之时，它还会影响到更多电竞项目，例如老牌电竞游戏DOTA2的全球特级锦标赛至今已在上海、武汉、成都、长沙等诸多国内城市举办，中国同时亦被诸多电竞选手戏称为自身的“第二故乡”。因而，可以得见中国电竞产业以及生态这一实体空间的构筑，不仅基于对韩国电竞模式的借鉴，同时将传统体育行业的机制与模式同本土优势相结合，创造出了一个更具活力与竞争力的“第三空间”。
三、技乃“文”谱——文化“第三空间”的缔造
亦如所有竞技体育项目那样，电竞最富有观赏性的对抗、竞争的落脚点依旧是“技”，也即技术、技艺;而不同技术与技艺背后起决定性作用的恰恰是文化;作為“后起之秀”的中国电竞一直在找寻不同文化间相对中立的“文化接口”，从“第三种视角”审视交际中的文化现象，构建出一个和而不同、共生交融的“第三空间”;在这个场域内，混杂着诸多电竞文化之间的交流、碰撞、重构，潜移默化地增进了他者对此种混杂文化的认同，从而吸引异域受众对中国电竞文化因某种“神交如故”而产生浓厚的兴趣。
在体育项目中，俱乐部制度及文化对团体以及选手的影响是直接且深远的，不同的俱乐部文化差异造就了竞技类赛事团队的整体技术风格以及文化吸引力，电竞亦然。霍夫斯坦特在上世纪提出的文化差异理论，而其中所涉及的“权力距离”与“不确定性避免”对于探究电竞俱乐部文化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
其中，权力距离“指的是特定文化中处于弱势地位的成员对权力分布不平等的预期度和接受度”[5]。中国、韩国等东亚文化深受儒家“君臣”“忠孝”“礼乐”等思想影响，强调天地人伦、尊卑有序等概念，一直是高权力距离文化的代表;而西方国家文化深受基督教的影响，并无森严的阶级概念，强调人人生而平等，并无尊卑之分，只是职责与分工的不同。诚然，中国是一个权利距离相对较大的国家，但在电竞项目中却是在高、低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由于中国电竞行业注资者抑或管理者大都为热爱电竞的年轻商人，他们和选手的年纪相符，甚至有的是朋友关系;电竞项目教练也多为老一批电竞选手担任，这样导致俱乐部内部成员关系更加平等而且较为融洽;但由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团体成员对于教练抑或管理人员的威信并没有出现显著的弱化现象，而那些有着曾经无上荣耀的教练更易成为队员信服的偶像。这种富有平等且又强调威信的俱乐部环境极其容易令年轻的电竞选手生成共鸣以及归属感，从而产生深刻的文化认同感;同时也更有利于个体将自身的某些想法充分表达同队内所有成员共同讨论，这种有效且对等的沟通机制可以充分发挥个人的才能及特色，对于技战术的创新有着极大的正影响。
而“不确定性回避”（uncertainty avoidance）指的是“特定文化中的成员对于不确定或未知情况感到受威胁的程度，即承担风险的程度”;深受农耕文明影响的中国人乐于追求安居乐业、不善冒险，循规蹈矩因而缺乏开拓探险的精神;而西方国家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延续下来的传统就是对未知世界的征服，他们敢于冒险且乐于探索，乐于面对不确定的事物以不断变化的环境。通常而言中国电竞职业选手处在不确定性规避程度较高的情境之中，究其原因则是中国电竞市场庞大且游戏直播与短视频发展迅猛②，和常规体育选手不同的是诸多电竞选手退役之后除了可以担任教练、解说等常规职业，还可以从事游戏直播以及网络店铺等一系列商业活动，基于国内市场的庞大以及服役期间积累的巨大粉丝优势，足以令其保障生活。但在赛事竞技之中，由于外籍选手、教练团队的引入，将某种富于探险与挑战的文化引入队伍，会令成员在竞技中不断以兴趣为引导，激发自身创新活力，不断推翻陈旧战术思维、技术手段，从而进行革新以研发新战术、新体系的研发，又展现出不确定性回避较低的文化特色。
可以得见，中国电竞所营造的文化场域令“两种话语都包含对立面于其中而相互换位”，令这个新颖的场域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混杂文化，文化的第三空间。在这里，他者的文化并非全然占优而本土文化亦并非全然劣势，在这种交织而又相互渗透的过程中，不仅合理地消解了跨文化交际中的“文化休克”现象，亦潜移默化地提升了团体竞技能力。
四、结语
行至今日的电子竞技已然成了当下最热门的文化产业，业已超越青少年亚文化范畴上升至国家文化层面;甚至说电竞终将成为成长于新时代的人们脑海中最独特的文化记忆。而中国作为当下最热门且成功的电竞市场，恰恰是以独特的第三视角构建了包容诸多文化的“第三空间”，借此产生了巨大的文化认同效应;诚然这种文化混杂在传统体育竞技项目中已有先例，但对于新兴的电竞行业，中国无疑在这方面实现了文化上的后发制人且未来可期。
注释：
①参见百度百科英雄联盟发展联赛（LDL）：https：//baike.baidu.com/item/英雄联盟发展联赛/22065799？fromtitle=LDL&fromid=22103247&fr=aladdin。
②据统计2019年中国电子竞技游戏市场规模为969.6亿元，增量超过百亿元，其中直播市场突破百亿。参加伽马数据《2019中国游戏产业年度报告》：http：//www.joynews.cn/jiaodianpic/202001/0332402.Html。
参考文献：
[1]陆扬.析索亚“第三空间”理论[J].天津社会科学，2005（02）：32-37.
[2]RUTHERFORD，JONATHAN.The Third Space. Interview with Homi Bhabha，Identity：Community，Culture，Difference[M].London： Lawrence and Wishart，1990：209.
[3]杨越.新时代电子竞技和电子竞技产业研究[J].体育科学，2018，38（04）：8-21.
[4]孙刚，殷优娜，李源.“第三空间”理论视域下中国武术的跨文化交际研究[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8，41（06）：
125-131.
[5]姜艳.从霍氏文化维度理论看中西文化行为的差异[J].理论月刊，2013，（08）：76-78.
[6]张法.霍米 · 巴巴后殖民理论的特色和意义[J].甘肃社会科学，2013，（03）：12-15.
作者简介：
杨阳，男，河南许昌人，研究实习员，硕士，主要从事文艺评论、文化研究。
【关键词】 第三空间;混杂文化;中国电子竞技
【中图分类号】G8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9-0053-03
电子竞技文化作为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经近二十年的发展，已由不可见的幕后行至可见的前端。不论是2019年上海梅赛德斯奔驰中心Dota2玩家心中的遗憾，抑或是巴黎雅高酒店电子竞技场响彻上空的“FPX”，裹挟着遗憾与喜悦的2019见证了中国电子竞技已然成为了全球最热门的电子竞技市场。毋庸置疑的是在中国电子竞技产业如此成功的背后，深受他国电子竞技产业与模式的影响;但根本上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对他国电子竞技文化产业优秀模式的借鉴，更是在本土化的过程中融入了中国文化所固有的优势，交织杂糅而产生了一个全新的“第三空间”。
一、第三空间理论与混杂文化
美国学者爱德华 · 索亚在上世纪沿袭列斐伏尔“空间理论”与福柯“异托邦空间理论”提出介入文化研究的新途径“第三空间”，它“既不同于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或者说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又包容二者，进而超越二者”[1];也就是说第三空间强调在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基础之上，在现实和幻象之外将多方因素共同杂糅，用反对壁垒森严的对立来确证自己的空间特质，其本质上是一种“他者化与第三化”的空间。也正因此，“第三空间”理论的提出消解了长久以来占据理论中心的第一/第二空间二元论并开启了理论界对空间的认知性重构。正如福柯在提及伽利略之时所言，他真正具有摧毁性的工作并非是发现了地球围绕太阳运转的事实，而是令固有的且不可瓦解的空间轰然坍塌，并在业已坍塌的废墟之上构筑了一个不确定并具有无限开放性可能的空间来取代了中世纪个体对于空间定位的认知;因而作为后现代显学之一的“第三空间”理论，也在诸多人文社科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中对后殖民主义的影响尤为深远，作为后殖民主义“三剑客”之一的霍米 · 巴巴把其所提出的“混杂性”文化同“第三空间”理论相结合，将“第三空间”引入来探究和解决不同文化之间的矛盾之中。他认为，不同文化之间并不是壁垒森严的，其间必定暗含诸多相通共融之处，且所有的文化形式都处在不断的混杂过程中，而这一文化混杂现象在“第三空间”尤为明显。他以殖民地为例指出，殖民者作为文化霸权的一方在天然上有着文化的控制权，但是作为被殖民者的文化并非无所作为;这种文化的融合并不是以一方吞噬另一方而告终，而是在殖民地这个“第三空间”中不断对抗、妥协直至相互交融，两者共同构筑了新的殖民地文化;甚至在某些方面被殖民者的文化特质通过吸收殖民者文化形成了了优于殖民者文化的新文化。因而，霍米 · 巴巴的混杂文化理论是依靠文化间的差异性将“主体置于以差异性作为文化建构的生产空间中，放在异己抑或他者性的精神之中”，通过这一过程，以“他者”形象呈现个体的文化不仅包含原有的文化，更可以超越原有文化。
由是观之，不论是爱德华的“第三空间”理论抑或是霍米 · 巴巴“混杂文化”理论，都在强调对文化的解构、重构从而为之注入新的可能性。而在全球化背景下，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仅仅限于政治经济间的交流，文化的交流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综艺节目模式、连续剧、电影等方面，同樣存在于电子竞技文化的引进之中。而中国电子竞技产业文化并非某种本土生成的自文化、也非文化殖民过程中强加的霸权文化，而是在全球化背景之下中国电子竞技文化产业融合韩国、欧美、东南亚等国际电子竞技文化共同孵化出的“混杂文化”，因而上述理论对于探究中国电子竞技的成功来说，有着极大的启示意义。
二、竞由“像”成——产业“第三空间”的构筑
提及电子竞技（以下简称电竞），一种“打游戏”的“刻板印象”会在人们的脑海中浮现，但电竞并非单纯的游戏，它“并不把娱乐作为自身的核心诉求，而是将竞技性与对抗性这种传统体育项目的特质作为其存在的意义，因而与网络游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虽然比赛的地点由有形的实地换成了虚拟的空间，但电竞选手们依然需要在现实空间构筑的场所进行严格且高强度的训练，同时需要一个有序、完备且多样化的电竞生态给予电竞选手们一种运动员应有安全感与归属感，从而激励他们更好的投入比赛、参与竞技;这也就表明，电竞比赛与对抗的前提依旧是电竞实体产业与生态这一有形“空间”的构筑。而中国电竞作为后期之秀，在面对欧美韩等诸多有着完备电竞生态的国家，有了更多的借鉴与可能;因而当中国电竞产业成为行业巨兽之时，其整体产业体制及生态所营造出的场域正类似前文提及的杂糅它国电竞产业特质的“第三空间”。
而论及电竞产业，韩国电竞的体制在国际范围内亦占据一席之地，将电竞作为国家三大体育竞技项目的韩国不仅有着完善的体制框架，而且具备相当成熟的产业链。不论是电竞比赛的制度规范，抑或是从职业选手的选拔、培养、转会、行为约束、退役到竞技比赛环节中的制度规划和俱乐部的管理等都有着一系列的程序和规则。以《英雄联盟》（LOL）为例，作为晚于中国和欧美进入这个电竞项目的韩国，凭借其完善的电竞体制和优秀的俱乐部制度，在短短一年内就在世界比赛中获得冠军，并连续五年取得该项目的世界赛冠军;而此时的中国，《英雄联盟》本身的发展虽然也是远远超过了国内大多数老牌电竞项目稳坐第一;但将其置于电竞产业的视角下来看，存在着诸如发展无序、管理松散、比赛机制不健全等一系列问题，而以上诸多问题也令中国战队在多年未能登顶世界之巅。 但这种现象在2013年起开始转变，中国英雄联盟项目引进韩国联赛体制设立了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同时健全了ACE（中国电竞俱乐部联盟）的规章制度，标志着我国电竞产业化的开端，此时电竞产业、电竞俱乐部等电竞概念开始普及;次年，LPL引入次级联赛制度，设立LSPL（甲级职业联赛），将传统体育行业的升降级机制首次引入我国电竞体制，进一步丰富与完善了中国电竞赛事制度。但在引进他者经验的过程中，作为相对实力较为弱小的一方需要保持冷静和清醒的头脑，不能一味的学习引入进来的体制和模式，忽视了自身独有的特色，应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点，结合外来体制不断完善自身的发展与进步。
因此，在2018年LPL联赛开始改制，结合中国电竞玩家众多、各个城市粉丝基数大等优势，取消次级联赛与城市英雄争霸赛，合并二者改为LDL（英雄联盟职业发展联赛）①，将目光聚焦到了培育和发展新人之上，令原本闭合的升降级联赛生态圈变为开放循环的电竞大环境，通过职业发展联赛不仅为诸多励志从事电竞行业的年轻人开拓了道路，亦源源不断为LPL持续输送了诸多优秀选手。同年，LPL主客场制度开启，将原本大都位于上海的国内诸多电竞俱乐部逐步迁入至电竞氛围较好的城市，形成自身主场与构建电竞场馆，逐渐实现电竞本土化发展。这一制度的开启，意味着中国上海“一家独大”的电竞产业模式将会瓦解，国内诸多城市电竞商业化、产业化被提上了日程，各个电竞战队的所在地势必会将电竞的影响力持续放大。因而近两年，中国战队终于打破了韩国战队对英雄联盟世界总决赛冠军的垄断，连续登顶、风光无二。而这种影响力并非仅仅止于英雄联盟，当优秀产业以及生态构筑完备之时，它还会影响到更多电竞项目，例如老牌电竞游戏DOTA2的全球特级锦标赛至今已在上海、武汉、成都、长沙等诸多国内城市举办，中国同时亦被诸多电竞选手戏称为自身的“第二故乡”。因而，可以得见中国电竞产业以及生态这一实体空间的构筑，不仅基于对韩国电竞模式的借鉴，同时将传统体育行业的机制与模式同本土优势相结合，创造出了一个更具活力与竞争力的“第三空间”。
三、技乃“文”谱——文化“第三空间”的缔造
亦如所有竞技体育项目那样，电竞最富有观赏性的对抗、竞争的落脚点依旧是“技”，也即技术、技艺;而不同技术与技艺背后起决定性作用的恰恰是文化;作為“后起之秀”的中国电竞一直在找寻不同文化间相对中立的“文化接口”，从“第三种视角”审视交际中的文化现象，构建出一个和而不同、共生交融的“第三空间”;在这个场域内，混杂着诸多电竞文化之间的交流、碰撞、重构，潜移默化地增进了他者对此种混杂文化的认同，从而吸引异域受众对中国电竞文化因某种“神交如故”而产生浓厚的兴趣。
在体育项目中，俱乐部制度及文化对团体以及选手的影响是直接且深远的，不同的俱乐部文化差异造就了竞技类赛事团队的整体技术风格以及文化吸引力，电竞亦然。霍夫斯坦特在上世纪提出的文化差异理论，而其中所涉及的“权力距离”与“不确定性避免”对于探究电竞俱乐部文化有着极大的借鉴意义。
其中，权力距离“指的是特定文化中处于弱势地位的成员对权力分布不平等的预期度和接受度”[5]。中国、韩国等东亚文化深受儒家“君臣”“忠孝”“礼乐”等思想影响，强调天地人伦、尊卑有序等概念，一直是高权力距离文化的代表;而西方国家文化深受基督教的影响，并无森严的阶级概念，强调人人生而平等，并无尊卑之分，只是职责与分工的不同。诚然，中国是一个权利距离相对较大的国家，但在电竞项目中却是在高、低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由于中国电竞行业注资者抑或管理者大都为热爱电竞的年轻商人，他们和选手的年纪相符，甚至有的是朋友关系;电竞项目教练也多为老一批电竞选手担任，这样导致俱乐部内部成员关系更加平等而且较为融洽;但由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团体成员对于教练抑或管理人员的威信并没有出现显著的弱化现象，而那些有着曾经无上荣耀的教练更易成为队员信服的偶像。这种富有平等且又强调威信的俱乐部环境极其容易令年轻的电竞选手生成共鸣以及归属感，从而产生深刻的文化认同感;同时也更有利于个体将自身的某些想法充分表达同队内所有成员共同讨论，这种有效且对等的沟通机制可以充分发挥个人的才能及特色，对于技战术的创新有着极大的正影响。
而“不确定性回避”（uncertainty avoidance）指的是“特定文化中的成员对于不确定或未知情况感到受威胁的程度，即承担风险的程度”;深受农耕文明影响的中国人乐于追求安居乐业、不善冒险，循规蹈矩因而缺乏开拓探险的精神;而西方国家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延续下来的传统就是对未知世界的征服，他们敢于冒险且乐于探索，乐于面对不确定的事物以不断变化的环境。通常而言中国电竞职业选手处在不确定性规避程度较高的情境之中，究其原因则是中国电竞市场庞大且游戏直播与短视频发展迅猛②，和常规体育选手不同的是诸多电竞选手退役之后除了可以担任教练、解说等常规职业，还可以从事游戏直播以及网络店铺等一系列商业活动，基于国内市场的庞大以及服役期间积累的巨大粉丝优势，足以令其保障生活。但在赛事竞技之中，由于外籍选手、教练团队的引入，将某种富于探险与挑战的文化引入队伍，会令成员在竞技中不断以兴趣为引导，激发自身创新活力，不断推翻陈旧战术思维、技术手段，从而进行革新以研发新战术、新体系的研发，又展现出不确定性回避较低的文化特色。
可以得见，中国电竞所营造的文化场域令“两种话语都包含对立面于其中而相互换位”，令这个新颖的场域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混杂文化，文化的第三空间。在这里，他者的文化并非全然占优而本土文化亦并非全然劣势，在这种交织而又相互渗透的过程中，不仅合理地消解了跨文化交际中的“文化休克”现象，亦潜移默化地提升了团体竞技能力。
四、结语
行至今日的电子竞技已然成了当下最热门的文化产业，业已超越青少年亚文化范畴上升至国家文化层面;甚至说电竞终将成为成长于新时代的人们脑海中最独特的文化记忆。而中国作为当下最热门且成功的电竞市场，恰恰是以独特的第三视角构建了包容诸多文化的“第三空间”，借此产生了巨大的文化认同效应;诚然这种文化混杂在传统体育竞技项目中已有先例，但对于新兴的电竞行业，中国无疑在这方面实现了文化上的后发制人且未来可期。
注释：
①参见百度百科英雄联盟发展联赛（LDL）：https：//baike.baidu.com/item/英雄联盟发展联赛/22065799？fromtitle=LDL&fromid=22103247&fr=aladdin。
②据统计2019年中国电子竞技游戏市场规模为969.6亿元，增量超过百亿元，其中直播市场突破百亿。参加伽马数据《2019中国游戏产业年度报告》：http：//www.joynews.cn/jiaodianpic/202001/0332402.Html。
参考文献：
[1]陆扬.析索亚“第三空间”理论[J].天津社会科学，2005（02）：32-37.
[2]RUTHERFORD，JONATHAN.The Third Space. Interview with Homi Bhabha，Identity：Community，Culture，Difference[M].London： Lawrence and Wishart，1990：209.
[3]杨越.新时代电子竞技和电子竞技产业研究[J].体育科学，2018，38（04）：8-21.
[4]孙刚，殷优娜，李源.“第三空间”理论视域下中国武术的跨文化交际研究[J].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8，41（06）：
125-131.
[5]姜艳.从霍氏文化维度理论看中西文化行为的差异[J].理论月刊，2013，（08）：76-78.
[6]张法.霍米 · 巴巴后殖民理论的特色和意义[J].甘肃社会科学，2013，（03）：12-15.
作者简介：
杨阳，男，河南许昌人，研究实习员，硕士，主要从事文艺评论、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