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固原诗人作品小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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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过(外二首)
  单永珍
  风吹:喜鹊窝有呜呜声
  耷拉着腦袋的鹊儿侧了个身,又迷糊了
  风吹:冬麦地的青苗缩了缩脖子
  春天似乎后退了几步
  风吹:张撇村文化舞台清冷空寂
  只有孤寡的神,怀揣酒瓶酩酊
  风吹:西吉到会宁高速建设工地热闹起来
  戴着口罩民工的力气比去年多了几斤
  风吹:柳枝一天比一天软和了
  一树柳枝摇摆,拂动几个留在村里的女大学生
  风吹:西北偏北的沙尘暴安静了
  建档立卡户王海红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风吹:从青黛的山峦抽出一条路
  一辆运送农家肥的拖拉机冒着黑烟
  风吹:鸡叫狗咬娃娃吵
  一个肥胖的婆娘蹲在门槛上嘟嘟囔囔
  风吹:草贴地皮,封山禁牧的牛羊
  在圈里为城里人增加重量
  风吹:吹凉一个诗人的抒情
  吹热一个扶贫队员的叙事
  天问
  与我息息相关的是
  毫无逻辑的鹰隼在云朵上打着瞌睡
  并不时干咳了几下
  这重大事件
  须庄重而记之
  总有一首挽歌随雪消融
  沙尘暴过后,安慰的雪延期抵达
  憋足了劲的雪,不讲规矩
  多像山坡上吃草的羊们
  东一嘴,西一嘴
  把刚刚冒出地皮的草芽
  超度进胃里
  春雪容易感动,不经意的拥抱
  就把黄土冢变成黑漆漆的鬼话
  鬼话连篇的时候
  让我睡梦里的醉话
  羞于见人
  我羞愧于在这春天无所作为
  羞愧于无力挽留雪的形体
  如果远方的友人给我鲜花与酒
  我嘶哑的喉咙竟唱不出高亢的赞歌
  在张撤,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终将
  唱着一首挽歌,于白雪草根下
  无助地供述
  于私人笔记里
  撰写自己的心灵史
  闲物(外二首)
  王怀凌
  称之为闲物的,也曾与我们一道埋首光阴
  散架的手推车,闪了腰的扁担
  豁口的镰刃……以及
  被尘埃蒙蔽的碌碡、连枷、锄头、麻绳……
  盛水的瓦罐
  草帽上的正午
  铃铛的梦
  生活被新鲜的物语反复朗读
  一张犁挂在墙上,它始终躬着腰
  生锈的铧尖专注已逝的墒情
  磨盘上的一本书
  被风翻得哗哗作响
  早年的落叶总是那么少
  想起弓着腰在树林里劳作的母亲
  叶子便纷纷落下
  连同衰草的尸体,枯枝的骨骸
  想起一把左右逢源的铁齿耙
  旋即刮来一阵风
  吹乱了母亲的头发,也吹散了她身后一溜烟排兵布阵的战果
  早年的树叶总是那么少
  母亲的身影总是那么单薄
  偌大的背篼,母亲摇摇晃晃地背着
  像一座被秋风灌醉的山头在缓慢移动
  麻雀们
  我不是有意破坏它们的快乐
  它们打扰了我的午休
  我躺下,它们肆无忌惮的吵闹
  像一群任性的孩子
  我起身来到窗前
  它们一绕就不见踪影
  窗外阳光明亮
  微微抖动的树枝
  一样魂不守舍
  花儿谣——致友人(外二首)
  雪舟
  我若再次诞生
  必在草树知春时。
  黄河就在山那边,山的那一边。
  你在河岸,浑浊的漩涡
  不是我浑浊的泪
  我有一颗清澈的心,向着明月的心
  夜夜在你的清辉里。
  濯清涟而不妖——
  谁在远处唱一首歪歪斜斜的春水
  不知道忧伤如椽,横在眉间
  如筏,漂泊在花儿的河面。
  麻燕不唱给你听
  我唱,我吟诵——
  陇山,祁连山,黄河春冰千片穿
  陇山,翻过祁连山——
  夜归
  走在街心,红灯和绿灯
  守时明灭,
  突然发现,街灯全熄
  四周的建筑物时有时无
  恍惚刚刚从电影里走出。
  烧烤店里,邻桌的酒正酣
  一帮年轻的打工族,明日
  将各奔东西。
  另一桌,是迟迟未开学的
  四名大学生,他们聊到了
  北京,广州,南京,
  说到武汉时,像在说
  一段历史的阴影。
  我拎着烤饼,回头望了望
  那家小店,闪烁的霓虹
  仿佛身处之地,是影片剪辑
  弃之不用的片段,
  有个下苦力的替身,挣到
  换来的零钱
  急匆匆,回家,忘了夜已深。
  晚来风
  穿油菜黄短衫的姑娘,奔向刚刚
  走出客车站,那个高个青年。
  踩滑板的小女孩,在等红灯,
  她的白裙多么清凉。
  湖水发呆,皱纹布满周身。
  驳岸边,小男孩在捡石子。他,   正在练习臂力,力气大于水花
  且荡向对面。
  我坐久了——
  許多念头,已如石子沉入水底。
  当我起身,心生的羽毛,被这晚来之风
  一一梳理。
  神游(外二首)
  郭静
  五谷。肉食。侍奉的土地。
  阳光、雨水和经卷。
  为你流汗流泪又流血的人
  只带走,自己的影子
  神不在,神有相似的面目
  有时在云端,有时在庙堂
  有时在黑暗中穿越
  有时在一粒果核里打坐
  
  节疤
  想起月光时就想起了江南的
  水声、木桨和竹影
  银烛轻摇的夜晚
  一把香扇,泛出奢华的光
  我在西北大漠,看落日
  滚过血红的黄河
  倾斜的宫阙隐入烟尘
  车辙或明或暗
  善舞的水袖拂不动带泪的梨花
  我如此向你告别——
  吹响一支骨箫
  磕疼一棵胡杨拧紧的节疤
  夜色温柔
  光顺着草尖流动
  树木背弃的病枝,在夜半
  突然坠落
  一声尖叫被黑夜捧住
  时间愈合的伤口
  沁出一道浅浅的魅影
  蓄谋的事物保守着一个秘密
  像我们两个人
  目光相撞,又瞬间避开
  死神沿着河谷后退
  爬出石缝的蚂蚁
  被一种温软的气息迷醉
  白塔的影子微微倾斜
  你一不小心
  就陷入荒芜或冥想
  提着铜锣的人,在夜色中
  晃荡。万物慈悲
  在星辰与露水之间潜伏
  北窗(外一首)
  马晓雁
  祖父这扇北窗如果关闭了
  更多孤独和漆黑会来照料祖母
  仅剩的尘世吧
  他的儿孙从各地赶来病院
  仿佛在追赶一次应季的采摘
  朔风中,祖父甚至递来乞求的目光
  可是,这时节
  还有谁能够打捞
  疼痛几乎兑换了他全部的骨质
  他浮肿的身躯蜷缩成一枚枯叶
  如果顺流而下,落在河面上的传说
  将再次抟造他吧
  寒潮
  头天立夏,隔夜雨夹雪
  门前移栽的青杏能否挺过寒潮
  疑问很多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母亲
  在言辞不能抵达的时候
  她用沉默续火
  她一直在铺通往温热的路途
  孩子不必担忧
  回到越国(外二首)
  曹兵
  有人喝酒,有人高歌
  仰天长啸是古老的镜头
  研墨之人早已离去,我们忙于打字
  越人只是别称,时空难以穿越
  回到越国,你当闭门作诗
  江南水流过,亭台人影动
  寄小情而不叹落日
  天空只是天空,鸟穿不过云层
  日子简单,看旧的诗经都是传世
  的宝典。绣楼下
  当有公子等待。每一章诗篇中
  都装着一个前世的情人
  而电影散场,屏幕再无情节
  醉酒的人不知去向,越国也不再是越国
  像我现在写下的分行,皆是虚幻
  它的开头部分,正被大雾包裹
  神没有醒来,世事将永无结局
  泥土歌
  去往县城的班车,和昨日一样
  喇叭声宏亮,要带走更多
  的乡下人
  小狗对着空山,发现了什么?
  无来由的犬叫声,像是村庄
  的晨歌,掺杂着鸟鸣
  我在走向田地,鞋里有昨天
  的旧土。这个春天,每一天都新鲜
  每一天都重复
  我没有时间分辨新旧,像桃花没有时间
  哀悼,就落满了一地。
  杏花爬满枝头
  杏花没有时间昭告天下
  泥土养育了万物,泥土没有歌声
  活着
  大风刮起的一天,我躲在老房子里
  黄土筑就的土炕像群山接纳村庄一样
  我重新继续着晚上的美梦
  仿佛疲惫不是一日积攒的
  闭上眼睛,我依然活着
  许多不能实现的事,再一次重显
  我期待神灵经过我的梦里
  像那年的春天,羊群在山坡上吃草
  牧羊人用书本当枕头
  太阳一如继往地照耀着
  我沉沉睡去,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呼
  等我醒来,山野空空
  羊群扎在一起没有走丢
  我第一次相信,神灵在暗示什么
  此后多少年,我一直懊悔
  耽误了好命运
  此后,我双手空空,不敢面对尘世
  我一直以活着
  的方式,在梦里掘金
  古老的胎动(外二首)
  许艺
  打碎一只陶罐是容易的
  皮肉没有金石之声
  昏暗的隧道里有微光
  你从时间中走来
  蓬勃的胎动用另一种敲打
  将我推向荒原
  去正视孕生、女人和长路   那无从分享的,锻造着孤独的本质
  深秋的早晨散着冷静的蛋青色
  你在时间里长成
  波浪在腹内翻滚
  从深处搅乱母亲赐予我的心跳
  究竟是谁参与了谁
  又是谁,在制造着谁的新生?
  
  给伯远
  时光的冰盖越积越厚
  有足音自远方叩响
  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我的猎人踏冰而来
  三月惊蛰,他胡须发亮
  枪口吐出纯白的烟雾
  虫兽之身还在洞穴中蛰伏
  却已然蠢蠢欲动
  欲望如是,羞耻亦如是
  我的猎人身披阳光和兽皮
  立于冰河中央,摊开手掌
  交出最后的温柔,和
  最初的秘密
  无处告别
  曼陀罗在高处开放
  冷酷是你,妖冶是你
  柔情蜜意满斟一杯的
  还是你
  痛哭和小心翼翼的欣悦
  无数遍,从你幽深的花蕊
  黑夜般流走
  每一个界限都涂满毒汁
  每一次触摸,都鲜红
  花开到你,就尽了
  尘世再没有别的花
  可以献给你
  与母书(外二首)
  李向菊
  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向你提及
  我一直悲伤于你离世时
  那些沉睡在我眼眶的泪水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一次想你
  心底里汹涌的浪涛
  都仿佛是我未完成的部分
  暴烈地,庄严地,忏悔与祈祷
  也许那时真的太过年轻
  一种稠密的疼痛
  抵达我
  要在多年之后
  谷雨
  大地开始放弃越来越多的灰暗
  慈悲的风,一再吹醒初生的新绿
  有细密的雨脚从远方赶来
  空气中漂浮着青草的气息和不知名的花香
  是谁在万物萌生的季節,敲开
  一片斑斓
  想了想,我也要
  踏上汗水的列车
  开始在时间里驰骋
  过程
  把每一盆花从原来的地方抱过来
  擦拭掉花盆周边的污渍
  摘除发黑、破损的茎秆
  为它们适当浇水,清洗每一片落满浮尘的叶子
  再把它们投放到明亮柔和的阳光中
  让它们呈现出本来该有的样子
  并不断地调整与变换位置和角度
  依次用相机拍下它们最摄人心魄的时刻
  然后再将它们一一放回原处
  坐下来满意地回望
  完成这件事,往往需要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一小时左右无限专注的时间
  却贡献了我莫大的幸福
  使我的身体充满了欢乐
  每个人
  都会有一座花园(外一首)
  马杰
  凌晨,他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他已承认了那个女人
  和一群黑乌鸦远去的事实
  同时,他做了一个虔诚的祈祷
  每个彻夜失眠的人
  都会有一座翠绿色花园
  无关紧要的人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我坐在落地玻璃门内
  看着余晖一寸一寸暗去
  和我一起看着余晖的
  还有一位坐在石阶上的拾荒者
  他托着下巴的手指中
  夹着燃尽的烟蒂
  寂静像一把黑色蒲扇
  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将进入
  不同的梦境
  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索多西弦子(外二首)
  苏娟娟
  长袖滑进镜中,滑进旁观者内心
  女人三步一撩,胸膛呈现雪山
  和天南星湛蓝呼吸
  精妙视象源于拼贴
  六弦琴做底,水袖飞白,拖步的人
  拖起被长长阅读的影子
  雕铦断断续续在叫
  紫菀送花香翻过崖背
  我执着于劈开手中木薪
  斧柄有力,尖锐的杏木投入火
  忍受了分离、撕裂
  灰烬已不属于灰烬
  “这木头至少30年”
  母亲摩挲所剩杏木花纹
  仿佛每一圈年轮都栖着故人
  仿佛每一斧劈下去
  都带给故人闪电的天空
  而我们面前,是夷为平地
  与杏树一同长大的村庄
  还有战士一九五一年出征的
  光荣牌
  养海记
  玻璃缸住过海:大红线,黑锦鲤,年幼的、年轻的海
  它们胸怀礁石,收集光线和密语,尾鳍摆动四月柔荑
  我时常迷于海,迷于穿草追花,铺开紫梦,让氧气咕嘟咕嘟吹出小泡泡
  当铺天盖地的盐纷纷落下
  所有海交出鳞片
  镜面和书页无法撤回
  一个人根系潮湿,无法命名
  老河(外二首)
  李耀斌
  从一片混沌开始
  折下一根肋骨
  受伤的人
  用一生的伤痛和流淌
  养育烟火人间
  我看见一条河顺流而下
  带着五谷、花草和树木
  走过田园村庄,春秋冬夏   沿途的孩子渐渐长大
  从一个古老的洞穴里流岀
  从一条小溪开始,顺流而下
  染绿了芳草,染红了年华
  从涓涓细流
  到浊浪奔腾,泥沙俱下
  流啊流,流干了一生
  我看见一条河顺流而下
  像我顺流而下的母亲,老态龙钟
  把一件破烂的衣裳
  丢在花草树木扎根的地方
  早春
  春天的门口,风仍然很冷
  在冷风里
  一双粗砺的手攥着一大把的温暖
  摸在我的头发上
  再攥一把,摸我的身子
  如今还在摸着我的记忆
  和春风里的冷抢着我的成长
  早春,风的味道
  夹杂着母亲的味道
  嗖嗖的冷,烙着我多年风湿的记忆
  烙在我记忆上的抚摸
  像一块结痂的胎记
  在多年的风雨里发炎
  发炎的记忆,常常把我
  从半夜的残梦里疼醒
  大风地里的一盏灯
  八十多个春秋的风摇晃着母亲
  八十多个春秋,明明滅灭的母亲
  突然像是大风地里的一盏灯
  在大风地里不停地摇晃
  大风地里的一盏灯
  明明灭灭,在大风地里
  摇摇晃晃地
  支撑着我的脊梁,我的行走
  在大风里摇晃,行走
  我不害怕大风
  我害怕天突然黑下来
  我害怕大风,突然吹灭
  那盏摇摇晃晃的灯
  草药(外二首)
  郭玛
  草药从四面八方奔我而来
  身披风霜雨雪
  翻越千山万水
  来赴一场前世的约
  我咳着,痛着,忧伤着
  药香弥漫,自《红楼梦》而来
  葬林妹妹的花,吟她的诗
  流她的泪
  泡、煮,先煎后下,一字不落
  温火,烈焰,慢炖,一丝不苟
  这是最初的约定
  亦是最后的告白
  我要将这人间的苦涩咽下,咽下
  带着千里迢迢而来的泥沙奔向泥沙!
  关山草原
  关山草原一望无垠的绿
  把我的心伤透了
  良辰美景,而我孤单一人
  糟糕的是又想起了你
  绵延起伏的山脉流动
  突然间一大朵云的影子投射下来
  我看见自己内心的阴影
  就这么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伸手,却抓不住
  面对空荡荡的山谷,真想大喊一声
  刚一张口
  眼泪就夺眶而出
  在关山草原,一棵树的身影修长
  仿佛要立马拾腰站起
  如果,非要在这片青色的山坡种点什么
  我希望是:爱情
  装模作样的白
  还没有写下一首好诗
  还没有唱过一首完整的歌
  没爱够一个正值当年的人
  就已经年近不惑了
  作为一名战士
  要和黑夜的黑作战
  天亮前绝不能睡
  拼命收割内心的野草
  多么荒凉的世界
  铺满石头和白雪
  雪只是一种假象
  装模作样地白
  我厌倦了所有疲惫不堪的夜晚
  可又不忍睡去,生怕时光趁我熟睡
  飞奔而去
  空留这腐朽的身驱化作光阴的灰烬
  泉州遇雨(外一首)
  倪万军
  有很多时候
  我看到这里下着不同于一般的雨
  多么像灰溜溜的走狗夹着它的尾巴
  每一颗飞沫都反射着天空黑暗的颜色
  当它们自上而下跌落
  看起来多么像是成群结队的谎言
  不露声色的收割着人们微薄的梦想
  不知道在这难得相逢的雨里
  我能遇到什么
  泥泞 尘埃 千年一叹
  从遥远的西北到寂寞的东南
  我穿越漫漫人世
  逆旅者的肩头落满了悲伤的尘埃
  等到雨就要停的时候
  我连看都没有看它一眼
  因为谁都知道
  同一片天空下只有一个上帝
  而且
  他已经死了※
  ※尼采的名言:上帝已死。一种观点解读说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真理。
  给黑夜的信:你从我身旁走过
  你从我身旁走过,在秋风中
  那时候你年轻,像一杯淡淡的酒
  你走着秋风也醉了
  我只记住一路尘埃的芬芳
  没有谁看见你的皱纹和泪水
  没有谁看见痛苦的哀号的你
  没有谁听得见正午的葬歌
  雷电穿过风雪,黎明充满落花
  “它是谁?”
  你指着虚空问我
  命运!人们都熟知它
  命运,命运
  我伸出沉默的手,它漏过指缝
  那时候你在镜中笑
  昨天你熟睡如一粒寂寞的种子
  你要我把你种在往生
  我挖开沉闷的冻土
  希望你永远离开,不要轮回
  不要把人生的苦再尝一遍
  一片羽毛(外二首)   刘天文
  夕光里,一片下落的羽毛亮得晃眼
  像一簇缓缓坠落的星火
  羽毛上方,是平行的两根电线
  电线上,是两排平行的胖鸽子
  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
  一个下午,它们只练习一种单调的发音
  不知道那片飘落的羽毛
  来自哪只
  是不是,暮年的那只
  是不是,受伤的那只
  或者,是为返青麦苗
  和满山烂漫的桃杏花
  试图发出
  另外一个音节的那只
  她说,我不喜歡
  欢喜的拇指和食指,在一堆发卡里
  奔跑、迷失。最后于一面镜子里
  看到,栖落在头发上那只
  振翅欲飞的蝴蝶……
  老板过来热情招呼时
  她突然说,我不喜欢了
  她是对的。她的美是朴素的
  安静的。拒绝任何配饰和干扰
  拿起发卡的手,也无罪过啊
  她尚有雕琢之心
  她好奇的事物越来越多
  径直说出不喜欢,也是对的
  在春天,她已出落成
  一只真正的蝴蝶了
  留守老人
  他蹲坐在门楼下的一小块阴影里
  棉袄和棉裤紧紧拥抱在一起
  肋骨和腿骨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知道他的身世。很多年来
  他在替一扇蓝漆大门生锈
  替半尺高的门槛变形,弯曲
  被白蚁咬噬,被风雪镂空
  又一个春天了,万物喷涌
  他被自己茂盛的皱纹拥抱着
  如果有人打招呼
  他的身体就前倾一下
  仓皇举起撑在膝盖上的右手
  指一指耳朵
  像鞠了个躬
  像行了个礼
  土房文档(外一首)
  李兴民
  月亮山下
  崾岘湾农民伏茂根带着孙子
  把老土房里的先人遗像
  水缸和腌菜坛子
  搬进砖瓦房
  大铲车,一铲,接着一铲
  土房子轰然倒塌
  二道院土墙上张贴的
  乡政府全面彻底消除土坯房
  致广大农户的一封信
  被大地存档
  拆除后的土房子
  扬起袅袅轻尘
  若时代炊烟
  若乡愁
  无处追寻
  
  搬新房了
  旧房地下室
  存放了二十几年的杂志
  被打捆,装纸箱
  交给收购废品的大爷
  编辑部老师来电
  正在整理装订历年刊物
  缺1999年第六期
  某事件专刊
  我有!
  飞奔出小区
  街头人海茫茫
其他文献
李寂荡的诗歌有一种直抵本质的自足性,是拒绝阐释的。这样说并非同丁桑塔格所谓的“反对阐释”论,而是他的诗歌同时拥有不言白明的单纯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性。作为编辑家,李寂荡对诗歌作品有独到的眼光和精确的判断,在诗歌写作上,则是一个没有野心的淡泊之人。这种非功利写作态度,让他的诗有一种从容的气度。有意思的是,李寂荡做文学编辑二十余年,身处当代诗歌现场的中心,深谙为诗之道,但他的诗歌写作却游离丁边缘,自在而恬
细雨初歇,芦花低眉。风倾斜着身子  催醒慵懒,饱蘸远山柔软,缱绻一弯浅笑  热烈枝头芊芊,柔丝弦落碧水  我是一粒尘埃!匍匐叶尖  素心向着晚晴,无须霓裳羽衣  在如水时光里,相逢  一场青涩淡雅的初恋  飘絮挣脱风的拥抱,晃悠如雪深情  不知名的鸟儿,扑啦一声,紧贴水面  细碎的诗行,婉转九月门扉  芦苇深处,是谁轻轻扬起排箫  节律,随着晚风流淌  呼吸,如丝绵长,兀自徜徉  芦根旁,长脚水黾
马哈默德·达维什(Mahmoud Darwish,1941—2008)。达维什是巴勒斯坦人,一生四处飘荡,先后流亡于黎巴嫩、塞浦路斯、突尼斯、约旦和法国。在度过长达26年的流亡生涯后,1996年回到以色列,并重访了他儿时的村庄。1990年代中期以后,他定居在拉马拉,2002年那里再次成为战场,并被以色列军队占领。2008年8月9日,达维什在心脏手术后,病逝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巴勒斯坦为他举行
在柳叶上写一封信放入大江  跟着它从江到河,再到小溪  漂流  那么多钓鱼的,没人钓它  它,也不咬钩儿  我身体里的水湿漉漉的。胡茬子  不那么硬了  巷口的邮筒早已没了  烟囱也没了  那棵歪脖子柳还在飘渺烟雾  吸几口氣儿,还真解渴  和一条鱼探讨入海的路径  每一条河都想流入大海  脚尖勾住摇摇晃晃的蓝  拎出水里的夕阳  计划中的轻舟  停泊在万重山的最后一重  除了枫叶,谁还想挡住夕阳
在庐州,我触摸到  一根根青铜质地的骨头  泼洒的金黄——  从园林城,到科技城  再到国家唯一科技创新试点市。  初心展翅,天  已为鹰的翅膀  腾出无垠的空旷  泥土的浪,起伏在  赭色掌纹里  被赋予了绿色、航空与金融的壮丽波涛。  而心脏,在弯曲的胸针下  跳动。一枚党徽  给了你砸碎锁链  和重建这个世界的铁锤。  新的起跑线——蓬勃。耀眼。比阳光的犁铧  更雀跃。既向外迸溅  又向内涌
像个入定的老僧  老屋,只留下空与寂  回应我含泪的眼睛  屋后的茅草  以主人的姿态  占领了庄稼地  我在春天里  等仲夏的夜  等飞舞的萤火虫  等彻夜嘶鸣的蛐蛐  等一把老蒲扇  慢慢摇出童年的光阴  飘  云雾一缭绕  山就飘起来了  房子也跟着飘  阿妹的苗歌飞上云端  又飘下来  长出观音的手  能抚平创伤  其实,飘来飘去的  是阿哥的心  春天回到张家渡  刘德林  张家渡还叫张
遥远年代的父与子   那是一个年轻的爸爸   三十郎当   那时候,他喜欢打麻将   他在村子里的小賣部打麻将   他的七八岁的儿子   站在他身后   有时候也坐着,看小卖部里的电视机   深夜了,麻将散摊   他和他七八岁的儿子往回走   那时候的夜晚   不像现在这样黑   是深蓝色的   如果他们愿意往远处看的话   会看到   远山黑色的轮廓   那是个年纪轻轻的父亲啊   他走在路上吹
敬畏或幻想  我惊惊你从大地的隆起  沟壑 断裂 悲怆  仍保持一座山的姿势  一个世界的静穆 淡定  不再仅是物式的表达  云雾的缠绕  让看得见的躯体 变得  更加虚幻 深不可测  合抱的古槐 恒久  立在那里 枝桠虬曲  上下或进退 显然  “与你看不见的时空 发生了  真实且不可掌控的碰撞”  枝叶葱茂  你唯一能把握的語言  娑婆世界 你是否真的  开始对一座山 一棵树  充满了敬畏或幻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他取出  一张信纸,小心裁去多余部分  对角刮出第一道折痕。窗外  星光像观众的眼睛  婴儿般的猫叫,没有打乱他  第五百六十七遍,他可以边折  边确定人物、地点和时间。但他没有  他只是折。十六歲,前一年种的爬山虎  缠上二楼的木窗。风吹来  绿叶拉低镜头。前桌女生的长头发  趴在他的课桌。他没有去拨  他继续折。后来,我和我儿子  找到了一段视频。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我们坐在
反对怀疑主义者  一  让我像一匹马一样  驰过这个城市吧  在大门广场停下来  朗读诗篇  无意中看到人类和无轨电车  衰老的肉体之美     二  一个不成熟的头脑  毁坏一个时代的  四肢、服饰和百科全书  “它的词句过分锐利  不足以表示悲伤”  而我们却没有看到  晚年怎样摇身一变,微笑着  栖身祖先的墓园  思想的终点  不是通过思想,而是  通过与存在合一的最高的表象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