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朋友(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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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时的友情,纯真得像婴儿的眼泪一样透明,像一支烟花只有瞬间的光亮明艳。
  玻璃糖纸
  小洁是个很小的小姑娘,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她的爸爸妈妈都在部队上,离北京很远的边疆,一年只能回家探亲一次。小洁一直住在我们大院里她奶奶家。那时候,我们大院的小孩子,没有送幼儿园的,都是老人带。小洁的奶奶忙得很,因为家里的孩子多,光给一家人做饭,就够老太太忙乎的。小洁太小,和我们这些就要上中学的大孩子,玩不到一起,她只好常常一个人玩,显得很寂寞。
  小洁的奶奶家和我家是隔壁的邻居。她奶奶忙乎的时候,如果看到我正好在家,有时她会溜到我家里来找我玩。可是,我能和她玩什么呢?我家里没有任何玩具,我只能给她讲故事。故事讲腻了,就丢给她一本小人书,或者好多年前我看过的儿童画报《小朋友》,让她自己一个人玩会儿。
  有一天,小洁拿着好几张不同颜色的玻璃糖纸,来找我玩。她把糖纸都塞我手里,对我说:你把玻璃糖纸放在眼睛上看太阳,能看到不同颜色的太阳!我用糖纸遮住一只眼睛,然后闭上另一只眼睛,对着太阳看,还真的是看到了不同颜色的太阳,黄色的玻璃糖纸中的太阳就是黄色的,绿色的玻璃糖纸中的太阳就是绿色的,蓝色的玻璃糖纸中的太阳就是蓝色的……
  好玩吧?小洁问我。
  我知道,她是想和我一起玩,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我对她说:你怎么想起了这么个法子来玩的呢?
  她告诉我:我有好多这样的糖纸呢!晚上,我睡不着,用这些糖纸对着灯光看,灯光的颜色就不一样了!对着我奶奶看,我奶奶的颜色也不一样了呢!
  是吗?你真聪明!我夸奖她。这样的玻璃糖纸,只有包装那些高级奶糖、太妃糖、咖啡糖、夹心糖的糖块才会有。一般人家,不会买这样贵的糖,像我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爸爸才会买一些便宜的硬块的水果糖,这种水果糖不会用这样透明的玻璃纸包,只用一般的糖纸而已。
  小洁听我夸奖了她,高兴地对我说:我把我的糖纸拿来给你瞧瞧吧!说着,她就跑回家,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大本子,又跑了回来,把本子递给我。
  是一本精装的硬壳书,书名叫《祖国颂》。打开一看,是本诗集,里面全都是一首首现代诗。扉页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的名字,最后一行特别写着:这些字都是梁洁写的。我夸奖她说:字写得真好!她高兴地笑了,让我赶紧往后翻书。我翻开一看,书里面好多页之间夹着一张或两张玻璃糖纸,都快把整本书夹满。每张糖纸的颜色和图案也都不一样,花团锦簇的,非常好看。我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地看,从头看到尾。
  那时候,因为姐姐常来信,信封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邮票很好看,我刚开始积攒邮票,所以,我知道集邮,还没有听说集糖纸的。我禁不住接着夸小洁:你真够棒的,攒了这么多的糖纸!真好看!你怎么一下子攒这么多糖纸的呀?
  她告诉我,她爸爸妈妈每一次回家看她,都会给她买好多的奶糖,探亲假结束,爸爸妈妈回部队了,奶奶怕吃糖吃坏了牙,只许她一天吃一颗奶糖,她一颗颗吃着奶糖,一天天数着日子,盼望着爸爸妈妈再回来看她。开始是奶奶帮助她把每天吃完奶糖扔的糖纸,随手夹在她爸爸以前读过的这本诗集里,夹的糖纸多了,她觉得挺好看的,自己就开始积攒起糖纸来了,糖纸越来越多,把这本书都给撑得鼓胀了起来。
  每次我爸爸妈妈回来,我都让他们给我买不一样的奶糖,我的玻璃糖纸就更多更好看了!小洁看我这么欣赏她的糖纸,非常高兴地对我说。
  其实,我不光是看她攒的这些漂亮的糖纸,更是看每一页上面的诗,虽然密密麻麻的诗句看不全,但每一首的作者是能看到的,有袁鹰,艾青,邵燕祥,公刘,贺敬之,张志民,苏金伞,李学鳌……大多是我听说过的诗人,却还没有看过他们的诗,我真想看看这些诗,便对小洁说:你能把这本书借我看两天吗?
  她立刻点头说:行!
  这本《祖国颂》,在我手里,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还抄了好多首。这是我第一次读到这么多诗人写的关于祖国的诗歌。我把书还给小洁,谢了她,她很奇怪地问:谢什么呀?
  她还会常拿着玻璃糖纸找我玩,不过,不再玩玻璃糖纸遮住眼睛看太阳了,而是教我怎么把一张玻璃糖纸折成一个小人,一只小鸟。她的手指很灵巧,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能折成一个小人,一只小鸟,是穿着裙子跳舞的小姑娘,是张开翅膀会飞的小鸟。说是教我,其实,是在表演给我看呢。
  我问她:你可真行!谁教你的呀?
  她告诉我,是她奶奶。
  我读初二的时候,小洁的爸爸妈妈从部队转业回到北京,把小洁接走了。那一年,小洁要上小学一年级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小洁跑到我家找我,手里拿着那本夹满玻璃糖纸的《祖国颂》,说是送给我了!我很有些意外,这本书里,积攒着她的糖纸,也积攒着她的童年。我自己集邮,集了一本的邮票,可不舍得给人,她却那么大方地把这一整本糖纸送给了我,我连忙推辞。她却很坚决:我爸爸妈妈总给我买奶糖,我的玻璃糖纸多得是!再说,我知道,你喜欢这本书里的诗。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小洁。这本夹满糖纸的《祖国颂》,一直保存到我高中毕业,后来去北大荒插队,我把这本书从北京带到北大荒,又从北大荒带回北京。刚回北京的时候,家里没有书架更没有书柜,只好把这本书和一些别的书,放在一个铁皮箱子里保存。正巧有一个朋友结婚没房子住,我刚入大学住校,就把房子借给他和新媳妇住一阵子。谁想他嫌弃这个破铁皮箱子占地方碍事,把它搬到院子里,夏天的大雨一浇,一箱子书都泡烂了。那些漂亮的玻璃糖纸和那些美好的诗,都烂得没有了魂儿。每逢想起,就觉得对不起小洁。
  窗上的哈气
  在我们大院里,小玉也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如果算作女朋友的话,小玉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女朋友。尽管我知道她是不会承认的。
  小玉的爸爸开一个早点摊儿,他炸的油條在我们那一条街上有名。她爸爸长得不高,小玉却长着一副大长腿,小学五年级时,个子已经超过她爸,被选入业余体校练短跑。   我和小玉的关系一直不错,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我们两人都是同桌,那时,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特别是四年级有了作文课,我的作文常常被老师拿来当作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宣讲,可能是这一点儿吧,我看得出来,她挺佩服我的。
  但是,那时候,我特别贪玩,爱打乒乓球,爱打篮球,爱踢足球。五年级那个冬天,我在学校里踢球踢破了教室的玻璃,老师找家长,吓得我没敢回家,大半夜了还在大街上转悠,饿得够呛。做梦也没有想到,小玉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小玉拉着我先到前门的夜宵店吃了一大碗馄饨、几个火烧,可能看我狼吞虎咽的劲儿,让她忍不住直笑,笑得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小玉发现了,说:你快吃吧,我不看你了!便自己对着玻璃窗吹着哈气,用细长细长的小手,在哈气上画着小猫小狗的图案。画得可滑稽了,她吹着哈气的样子也滑稽得很,鼓着小嘴像小鱼,逗得我一时忘了自己惹的祸,忍不住望着玻璃窗笑,小玉便也笑,我们两个人都咯咯笑起来,此起彼伏的,惹得四周的人都不住地看我们,看玻璃窗上的哈气。
  然后,小玉陪我回家,要不那一晚爸爸的鞋底子肯定挨上了。可是,小玉却为此挨了她父亲游叔的—顿骂。
  那天晚上的事,一直到现在记忆犹新。小学时的友情,纯真得像婴儿的眼泪一样透明。
  上中学之后,我和小玉不怎么常见面。小学时候短暂的友谊,又像一支烟花只有瞬间的光亮明艳。
  我考入了一所男校,她考入一所女校。特别是她参加业余体校之后,放了学就去体校训练,寒暑假还要集训,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在我的印象中,上小学的时候,小玉的个子虽然已经不矮,但真正蹿起个头儿来,是上了中学之后,仿佛女生中学的大门有着无比神奇的魔力,让她一夜恨不高千尺的蹿个儿,上初一的时候,她已经高过我小半头了。
  大概是初三有一天放学,鬼使神差,我乘坐23路回家,因为一般我是坐8路汽车回家的,23路在我们学校的后面,走的路长点儿。大概是要找我的发小儿黄德智有事,坐23路到他家近便,反正我去坐23路。23路路過一站,离小玉的学校不远,她们学校的学生上学放学,在这站下车上车。车停在这一站的时候,在这里候车的学生黑压压的很多,车门打开,这帮疯丫头蜂拥上车,劲头儿一点不比男生差。
  从后车窗我看见一个人影闪出校门,拼命朝着车站跑了过来,显然是想追上这辆车。可是,车停靠的时间,就是人上人下一会儿的工夫,时间很短,是不会等人的,况且,人离车有几十米的距离,那么远,司机从反光镜里根本看不见。我以为这个人肯定追不上车了。谁想到,一眨眼的工夫,人跑得像一阵风似的,人影越跑越大,越跑越近,就在车门要关上的那一刹那,人已经扶着车门,一个健步跨进车厢。我这才看清,原来是小玉,第一次见识了她跑步的速度。
  那天,我们两人难得的一起同路回家。黄德智家,我也不去了。路上,我和她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她告诉我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练跑,她已经是三级运动员了,如果能够练到二级,就能够进北京市的专业运动队,不仅再不用自己花钱买回力牌的球鞋,还可以吃住在先农坛,彻底离开家。她早闻腻了每天炸油条的味道了。这最后一句话她没说,但是,我猜得出是她心里的潜台词。
  我忽然对她说起五年级那个冬天我踢球把教室的玻璃踢碎的事情,她睁大一双眼睛问我:有这样的事情?你学习那么好,又那么老实听话的一个好学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吗?我又说起那天晚上,她带我到夜宵店,她在夜宵店的窗户玻璃上吹哈气的事情,她摇摇头,更是不记得了。
  柜子里的秃笔
  发小儿,是地道的北京话,特别是后面的尾音“儿”,透着亲切的劲儿,只可意会。发小儿,指的应该是从小拜一个师傅学艺,后来也指从小的同学。但是,发小儿比起同学来说,更多了一层友谊的意思在内。也就是说,同学之间,可能只是同过学而已,没有那么多的交情可言;而发小儿是在摸爬滚打一起长大中有着深厚的友谊一说的。童年的友谊,虽然天真幼稚,却也最牢靠,如同老红木椅子,年头儿再老,也那么结实,耐磨耐碰,而且漆色总还是那么鲜亮如昨。事过经年之后,发小儿就是那把红木椅子。
  黄德智就是我这样的一个发小儿,不能和一般的同学同日而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六十多年的友谊。小时候,他家境殷实,住处宽敞,住在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里,在整条胡同里,那是非常漂亮的一个院子,大门的门楣上有镂空带花的砖雕,还有一副精美的门联:林花经雨香犹在,芳草留人意自闲。虽然看不大懂,但觉得词儿很华丽。
  他家离我家不算远,为了放学之后学生写作业便于监督管理,老师把就近住的学生分配到一个学习小组,我和黄德智在一个小组,学习的地方就在他家,学习小组的组长,老师就指定他当。几乎每天放学之后,我都要上他家写作业,顺便一起疯玩,天棚鱼缸石榴树,他家样样东西都足够让我新奇。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同样都是过日子,各家的日子是不一样的。
  到他们家那么多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可能他爸爸一直在外面工作忙吧。每一次,出来迎接我们的都是他的妈妈。他妈妈长得娇小玲珑,面容姣好,皮肤尤其白皙,像剥了蛋壳的鸡蛋。后来,我知道了,她是旗人,当年也是个格格呢。她没有工作,料理家里的一切。她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很和蔼客气,看我们一帮小孩子在院子里疯跑,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相反,夏天的时候,还给我们酸梅汤喝。那是我第一次喝酸梅汤,是她自己熬制的,汤里放了好多桂花,上面还浮着一层碎冰碴儿,非常凉爽,好喝。
  黄德智长得没有他妈妈好看,但是,和他妈妈一样白皙。和我们这些爱玩爱闹的男孩子不大一样,他好静不好动。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练书法,这是他从小的爱好。他家有一个老式的大书桌,大概是红木的,反正我也不认识,只觉得油漆很亮,像涂了一层油似的,即使阴天里也有反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书桌,因为我家只有一个饭桌,吃饭写作业都在这个饭桌上。他家的书桌上常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那么多支大小不一的毛笔悬挂在笔架上,我也是第一见到。每一次写完作业,我们这些同学回家,可以在街上疯跑,或踢球打蛋,或去小人书铺借书看,他不能出来,被他那个长得秀气的妈妈留在屋子里,拿起毛笔写他的书法。   在学校里,黄德智不爱说话,默默的,像一只躲在树叶后面的麻雀,不显山不露水。但他的毛笔字常常得到教我们大字课的老师的表扬,这是让他最露脸的时候,我特别为他感到骄傲。我的大字写得很一般,他曾经送过我一支毛笔和一本颜真卿的字帖,让我照着字帖写,他对我说,他四岁不到就开始临帖了。
  有一次,在区少年宫举办全区中小学生书法展览,他写的一幅书法在那里展览了。我记得很清楚,是写得很大的一幅横幅,用楷书写的六个大字:风景这边独好。展览会开幕那天,我和他一起去少年宫,其实,我不懂书法,对书法也没有什么兴趣,黄德智送我的那支毛笔和那本字帖,我根本就没有动过。但是,有黄德智的书法在那里展览,我当然要去捧场。所以,去那里,主要是看黄德智这六个楷书大字。
  那天的展览,我们班上的同学一个也没有去,常到他家写作业的学习小组里的人,也一个没有去。我挺不高兴的,替黄德智忿忿不平。他却说:你来了,就挺好的了!这话,讓我听后挺感动,我知道,这就是我和他发小儿之间的友谊。
  看完展览回去的路上,忽然下起雨来,开始雨不大,谁想不大一会儿工夫,雨越下越大,我们两人谁也不想找个地方躲雨,一直往前跑,都觉得离黄德智家不远了,想赶紧跑到他家再说。但是,就这样不远的路,跑到他家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像落汤鸡了。
  他妈妈看见我们俩狼狈的样子,忙去找来黄德智的衣服,非让我换上不可。然后,又跑到厨房去熬红糖姜汤水,热腾腾地端上来,让我们一口不剩地喝光。
  雨停了下来,我穿着黄德智的衣服走出他家的大门,黄德智送我到了胡同口,我又想起了刚才喝的那碗红糖姜汤水,问他:都说红糖水是给生孩子的妈妈喝的,你妈妈怎么给咱们喝这个呀?他笑着说:谁告诉你红糖水只能是生孩子的妈妈喝?我们两人都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我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开心的笑呢。
  后来我去了北大荒插队,黄德智留在北京肉联厂炸丸子,一口足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的大锅,哪吒闹海一般翻滚着沸腾的丸子,是他每天要对付的活儿。我插队回来探亲的时候到肉联厂找他,指着这一锅丸子说:你多美呀,天天能吃炸丸子!他说:美?天天闻这味儿,我都想吐。
  可是,他一直坚持练书法,始终没有放弃。
  如今,黄德智已经成为了一名不错的书法家,他的作品获过不少的奖,陈列在展室里,悬挂在牌匾上,印制在画册中。前些日子,黄德智乔迁新居,我去他的新家为他稳居。奇怪的是,他的房间里没有一幅他的书法作品,我问他,他说觉得自己的字还不行。他的作品都一包包卷起来打成捆,从柜子的顶部一直挤满到了房顶。他打开他的柜子,所有的柜门里挤满了他用过的毛笔。打开一个个盛放毛笔的盒子,一支支用秃的笔堆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他说起那些笔里面的沧桑,胜似他的作品,就如同树下的根,比不上枝头的花叶漂亮,却是树的生命所系,盘根错节着日子的回忆。其中一段,属于我和他的小学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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