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皇后: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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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同治十四年(1872年)九月十五子时,欢快悠扬的鼓乐声响彻北京长街,无数宫灯照亮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大清皇帝同治正在举行盛大的婚礼。
  在众多王公大臣、福晋贵妇的指引下,高贵华丽的皇后凤舆从皇宫正门大清门抬入,随即进入乾清门,直到抬过一盆极旺的炭火后才停下来。这时,身穿礼服的19岁皇后阿鲁特氏从轿中缓步而出。随后,她从一位贵妇手中接过一个装有金玉小如意、红宝石以及五谷杂粮的“宝瓶”,迈着从容稳健的步伐进入交泰殿,向正在那里迎候的皇帝走去。
  看到等候的皇帝,阿鲁特氏满心喜悦。在礼官的指引下,她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与皇帝相对而立。按照礼仪,她不能说话,唯有用明亮温柔的目光问候自己的皇帝夫君。頓时,喜庆的鼓乐声再次响起,在礼官的唱和声中,皇帝与皇后双双下拜,完成了“结发”大礼。
  其实,大清皇帝在位期间成亲的事情并不多见,因为很多皇帝即位时已经成年且早已完婚,只有像同治这样的少年天子才有可能在皇位上娶亲。在同治之前,清朝仅有顺治、康熙两个皇帝举行过大婚,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200年。所以这次同治大婚,实在是百年难遇。当然,他迎娶的皇后阿鲁特氏也非同凡响。
  二
  阿鲁特氏出身高贵,祖父曾在咸丰朝担任首席军机大臣,位高权重,父亲更是有名,是清朝历史上唯一非汉族出身的状元:不仅对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有极深的领悟和造诣,而且十分注重对阿鲁特氏的培养,亲自教授她作诗写字。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阿鲁特氏自然很优秀,10岁那年就能熟读经书、弹琴赋诗了,对著名的唐诗更是能“背诵如流”,还立志成为班昭、蔡文姬那样的才女。
  年纪稍长的阿鲁特氏不仅精通书史,才华横溢,而且字写得尤其漂亮。更难得的是,她还能用左手写大字,备受时人称颂。正所谓“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深厚的文化素养为世家出身的阿鲁特氏更添了一份雍容华贵的气质。虽然尚在深闺,阿鲁特氏已经在八旗贵族中才名远播,为人瞩目。
  所以,当两宫皇太后下诏为17岁的同治选皇后时,王公大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状元之女、端庄雍容的阿鲁特氏,纷纷夸赞她是满蒙贵族中最懂礼仪、最有才华的少女,天生具备皇后风范。
  阿鲁特氏就这样被推上历史舞台,成了皇后的备选人。得知消息的她既惊又喜,感觉像做梦一样。惊喜之外,她又渴望自己真的被选中,毕竟当皇后是当时很多出身高贵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转眼间,选后的日子到了。
  选后那天,阿鲁特氏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然后跟着众多备选女子走过一道道官门,穿越一条条甬道,来到了皇太后、皇帝面前,等待被挑选。相比其他参选人的战战兢兢,阿鲁特氏丝毫不怯场,她“气度端凝,不苟言笑”,颇有母仪之风。这一点深深打动了在场的同治,同治游离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阿鲁特氏身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满意,接着便将那柄象征着皇后身份的玉如意递给了她,她内心的喜悦如一朵鲜花怦然绽放。
  选后尘埃落定,接下来就开始筹备婚礼。不过皇家婚姻向来不简单,在等待大婚的日子里,她听到了那些选后背后的传闻——
  此时垂帘听政的两官太后中,慈安太后是力主立自己为皇后的,慈禧太后并没有看中自己,而是想让朝中另一位官员的女儿富察氏当皇后。无奈最终没能如愿,富察氏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慧妃。
  听到这里,阿鲁特氏有些不安:慈禧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为人强势。她不喜欢自己,自己以后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然而这个担忧很快就过去了。阿鲁特氏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再反对,自己不照样当了皇后?今后自己只要处处以礼相待,孝敬尊重太后,太后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自己呢?她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德行堪为典范、名垂青史的皇后。
  于是,日子在阿鲁特氏满怀信心中渐渐铺开,走上正轨。同治大婚后开始亲政,两官皇太后退居后宫,阿鲁特氏开始行使着自己管理后宫的皇后职责,举手投足之间非常有范儿。
  不妙的是,成为皇后的阿鲁特氏虽然深得同治的敬爱与慈安太后的喜欢,却始终不被慈禧欣赏。即使她处处小心谨慎,慈禧见到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三
  而且身为婆婆的慈禧有时候做事确实让人感到不妥。阿鲁特氏又无法劝谏,只能任由婆媳关系恶化。
  慈禧喜欢看戏,时常在宫中摆戏台观看,身为儿媳的阿鲁特氏当然得陪伴在侧,以尽孝道。可慈禧看的都是什么戏呢?大多是男女打情骂俏的风情戏文,有些语言甚至十分露骨。每到这时,阿鲁特氏都觉得十分不安,不知不觉脸上就流露出了不悦的表情,遇到实在难堪的场景,她只能转过脸不看。这些神情自然落入了慈禧的眼中,更增添了慈禧对她的不满。但阿鲁特氏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厌恶,甚至在心底鄙夷地想:大清最尊贵的皇太后怎么可以这样?
  这也难怪阿鲁特氏会是有这种反应。
  从小养在深闺、熟读圣贤书的她受的都是正统教育,自然无法理解慈禧此时的百无聊赖。慈禧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命运捉弄”,不到30岁就开始守寡,随后垂帘听政10年,掌控操纵着大清的朝政,权力的欲望分散了情欲。现在儿子亲政,自己离开了权力中心,自然是更加寂寞无聊,只能用这些戏文来排遣内心的苦闷。
  思想正统的阿鲁特氏不但理解不了婆婆的心思,还公然做出“鄙夷”的表情,如此一来自然让本来就不喜欢她的慈禧越加反感她。而这也成了她人生悲剧的开始。
  有人看到了阿鲁特氏与慈禧交恶,劝阿鲁特氏说,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你身为皇后要放低姿态,多讨好她老人家。讨好?这叫什么话?阿鲁特氏想,自己是大清堂堂皇后,怎能做违心的事情。她冷冷地回答:我只要谨守皇后规矩,对太后孝敬就够了,何必要刻意讨好?我是从大清门抬进宫的、名正言顺的皇后,谁能把我怎么样!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慈禧耳中,慈禧愤怒不已:不仅因为儿媳不讨好自己而愤怒,更因为儿媳公然挑衅自己地位而愤怒。众所周知,慈禧本是秀女身份入宫,始终都是嫔妃,直到儿子当了皇帝才成为太后,但还是低原本是皇后的慈安太后一头。看到阿鲁特氏骄傲的正室范儿,慈禧想当然地认为她是瞧不起自己,因此对阿鲁特氏越加怀恨在心。   阿鲁特氏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宫中情势对她却越来越不利。平时经常来的皇帝不来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慈禧开始干涉他们的爱情,对同治说,皇后年轻经验不足,需要时间多学学宫中礼仪,你没事别去找皇后,多让慧妃陪陪你,并说:“慧妃贤慧,虽屈居在妃位,宜加眷遇。”大有让惠妃压过阿鲁特氏的势头。同治对母亲的霸道虽十分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强势的母亲,只能既不去找皇后也不去找慧妃,寂寞无法排遣,于是经常微服出宫冶游。
  讓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同治冶游上了瘾,开始荒废政事,不久又染上天花,很快就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四
  同治病危,慈禧和阿鲁特氏都十分着急。两个互掐的女人一着急,就更顾不得礼节了,双方的矛盾愈加激化。慈禧坚决认为是阿鲁特氏没有照顾好皇帝,才让皇帝生病的,更加对阿鲁特氏横挑鼻子竖挑眼。阿鲁特氏满心委屈,对慈禧也更加不满:如果不是太后干涉自己的爱情,丈夫又何必总出宫冶游、进而一病不起呢?
  不满到极致便想倾诉。一次阿鲁特氏去看望同治时,流着泪对同治诉说了自己的心思,同治安慰她说:“卿暂忍耐,终有出头日也。”没想到这些话被尾随而来的慈禧听到了,慈禧大怒,上去抓住阿鲁特氏的头发一边打一边骂,并扬言要大杖伺候。病床上的同治欲救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惨遭羞辱,又急又气之下竟昏了过去。慈禧这才饶了阿鲁特氏。
  在太后和皇后的双重夹击下,急火攻心的同治病情愈加严重,很快就驾崩了。
  同治去世后,阿鲁特氏的处境可想而知,立刻就陷入了绝境。虽然是皇后,她在皇宫内却没有任何势力,只能听任慈禧摆布。她皇后的待遇被大大降低,趋炎附势的宫女太监也随之对她冷落怠慢,她只能去找慈安太后诉苦。不承想,慈安太后也与她疏远起来。原来慈禧已经召集王公大臣议定,由同治的堂弟、四岁的载湉即位,即光绪。皇帝年龄幼小,两官皇太后再次垂帘听政,重新掌控大权。
  眼见慈安太后也无力抗拒慈禧的安排,阿鲁特氏知道她不可能为了自己去得罪慈禧,于是不得不收起锋芒,被动地接受安排。
  很快新皇光绪登基,封阿鲁特氏为“嘉顺皇后”。鼓乐声和喧哗声再一次响彻紫禁城,礼花烛火再一次照亮京城的夜色,与两年前的同治大婚无比相似,都是热烈而欢喜、浩大而蓬勃。
  但对于阿鲁特氏来说,这一天是黑暗的。她独自坐在自己的寝宫默默流泪,前后不过两年,她就成了先帝皇后,被人遗忘在紫禁城的角落……而这个“嘉顺”的封号对于她来说也充满了讽刺:“嘉顺,嘉顺,顺从才可嘉啊!”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封号,不觉在唇边露出一丝自嘲。
  五
  丈夫去世了,堂弟即位,她寡嫂的身份真是无比尴尬:自己才22岁,以后的漫长岁月该如何挨过?眼前还有掌握大权、对自己深怀恨意的婆婆,难道以后真要事事顺从她,以求得卑微苟活吗?忧伤之下,她偷偷写信给父亲,问自己该怎么办?结果收到一封无字回信,意思不言自明。
  她知道连父亲也帮不了自己,自己未来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果然,光绪元年(1875年)二月,阿鲁特氏去世了,被谥为“孝哲毅皇后”。此时,距离同治去世还不到百天。史书公布的死因十分含糊:“毁伤过甚,遂抱沉疴。”其实,与其说她是得病而死,不如说是绝望而死……
  曾经显赫一时的状元小姐,满腹经纶、能够左手写大字的才女,从大清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阿鲁特氏,曾经是多么令人艳羡;入官后又深得皇帝敬爱和慈安太后的喜欢,可谓握着一手好牌。只可惜,她忽视了与慈禧搞好关系,渐渐在宫中处于下风。这其中虽然有慈禧太强势、容不得她发挥优势的因素外,更多在于她自己没能学会如何在宫中生存,并站稳脚跟。
  这个才华横溢的皇后只享受了两年的荣耀时光,就眼看着自己的命运从云端跌落,再也无法挽回,将这手好牌打得个稀巴烂。
  历史早已证明,在复杂的后官争斗中,任何人仅有高贵的出身、出众的才华,甚至爱情都是不够的,更需要情商和智慧加持,才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惜深陷皇家的阿鲁特氏到死都没有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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