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韩国:高压下的“汉江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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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发展迅猛、流行文化强盛、工业科学发达,韩国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国家。
  若是将韩国比喻成一幅画,它绝对华美秀丽,甚或波澜壮阔,更带点梦幻的玫瑰色,但在画面的细节里,又充满荒谬、混乱的笔触,以及莫名其妙的符号表现。
  而僵化的社会阶层和重视尊卑差异的社会,则更让韩国人渴望成功,向往朝着上流社会移动。
  韩国人前仆后继地追求“第一”,仿佛只要取得“第一”,便能争到面子、获得他人的尊重,甚至光耀家族门楣。至于其他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顾。
  2005年,首尔大学黄禹锡教授宣称培育出人类史上第一只复制狗“史纳比”,后来却被发现是数据造假。追根溯源,出身贫农家庭的他,背负出人头地的沉重梦想,选择了铤而走险。
  就像是曾经“好感度排名第一位”的滑冰运动明星金妍儿,她在2011年错失金牌时有一句著名的感慨:比赛结束后,通常都会收到很多道贺的讯息,但这次,一句“恭喜”都没有收到。冠军和亚军,被对待的方式就像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只凭名次来断定一个人的努力与成就,而无法“看”向努力的过程或其他更多的方面,这是一种韩国的国家病。只要不是第一,便是输家、弱者,甚至是民族的罪人,这样的文化几乎是所有韩国人身上背负的沉重十字架。
  追求第一也反映在教育上。韩国是一个过度看重高等教育的国家。
  它可能存在于一个团体的成员之间,而这个团体可能透过学缘、血缘跟地缘的关系连结。它也可能是一个地区、组织或是社会,通过对内的“情”(?)的连结,彼此间相互支持和义务奉献,从而一致对外,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我们”和“情”这两个词可以无限延伸,从家人到同乡,再到两个彼此没有任何共同点的韩国人,都可以产生“情”。 团体成员会对彼此有强烈的关联感,遇到困难时互相帮助,大家同感骄傲或是耻辱。在国外的大学里,韩国学生最喜欢黏在一起,也会避开其他国家的学生。
  整个韩国是一个大家庭,每个国民都把国事当成了家事,国家自然会强大。但“我们”和“情”这种人与人之间所发展的喜爱、关怀、亲密以及依附等感觉走到极致,就变成了只注重群体性却轻忽个体性的社会。
  所有的标准都只有“我们”,而没有“我”。当“我们”都在追求第一,自然就很难容忍其他价值判断,也使得压力更无处宣泄。
  从小的地方看,在首尔街头可以很容易发现当下流行什么衣着与影视作品。比如,便利店、咖啡店所播放的流行音乐,经常是同一首单曲,就像是说好一般。这里面充满着要跟上流行脉动的想法,或是出于“不该跟人家不一样”的担心。   在韩国,是需要格外注意他人目光的。若以男性上班族为例,除在外表上需要注意自己的打扮,要像韩剧里一样以华美的姿态吸引他人的目光,更要在外面表现得自信满满,不轻易掉泪,不能不合群,不允许给人惹麻烦。
  韩国酗酒问题一直很严重,酒品价格便宜的状况下,一年支出仍超过20亿美元。不少上班族习惯酗酒来纾压,特别是每到周五晚上,由于暂时可以离开公司的那个“我们”,三五成群与同事或同窗约聚,举杯痛饮,得以稍稍放松。当然,即便这样,也是另一个“我们”。
  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是真的做自己,而是在做那个“我们”认知中的“我”的形象,因而压力山大。只要稍有违逆“我们”,毫不留情的指责就会降临,让人无可招架。
  前文提及的黄禹锡教授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世界级的造假丑闻伤透了“我们”的心,黄禹锡被取消最高科学家的头衔,从被人仰望的“大韩民国的科学英雄”变成“民族之耻”。韩国检察署进而展开调查,黄禹锡更被韩国高等法院以诈欺罪、违反学术伦理罪论处。全世界都看到韩国这出笑话,把“我们”的脸丢到国外去,那就不是自己人了,无需太客气。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好好思考过,在这整件事的背后,充满了“我们”对于他人目光,对想被“整个世界看见”的过度重视。

格差社会里的易碎生命


  在距地铁江南站一公里多、跟我们熟知的江南富人区只有一条六线马路之隔的“九龙村”,就可以感觉到韩国现状的乖谬。
  那是首尔最大的贫民窟所在,居民栖身在没有门牌、没有暖气、没有冰箱的低矮棚屋,靠捡拾垃圾为生。其中大部分人,到2011年才有身份证。整个区域举目所见,都是破败与厌世的情状,而这都隐藏在江南区的繁荣背后,不为外人所知,甚至除选举期间以外,很少被国家或政治人物所见。
  更讽刺的是,造成九龙村的正是国家暴力。它最远追溯到1981年全斗焕政府为了筹办奥运,以城市美观为由下达“清洗”街道的命令,驱赶城内的穷人、流浪汉、无人照顾之儿童与身心障碍人士,集中安置在现在的江南区外。
  如同一般国家,韩国社会也一样充满问题与挑战,但一个无边的繁华兴盛,跟一个无尽的颓落残败,在同一时间空间里并存,这感觉很是魔幻。
  由于韩国长期以来扶助大财阀的政策,没有在经济成长与所得再分配上求取平衡,资源几乎都在财阀家族手上,而一般老百姓却是面临低薪、工时长、物价高,难以翻身,甚至产生了新的极贫阶层。
  按2017年劳动所得名列前0.1%的人,每人平均劳动所得达到6.6亿韩元;所得排在倒数前10%的人,平均所得仅为69万韩元。最富裕族群所得,几乎是所得最贫困阶层的1000倍。
  所得与阶层差距持续扩大,又延伸出包括出身、外貌、受教育程度和经济条件等“文化藐视”。前述的九龙村就是一例,当九龙村的贫困问题受到国际关注,首尔市长朴元淳迫于压力在2014年提出兴建住宅就地安置,却遭到当地居民抗议,认为贫民阶层会拉低居住质量与地价,更会造成安全隐患,使得重建工程延宕至今。
  2003-2016年,韩国已连续13年自杀率高居OECD国家之首。2016年韩国约有13092人死于自杀,即每天有36人自杀,不到一小时就有民众寻死。在自杀的民众中,又以10岁至30多岁的青少年、青壮年族群最多。
  自杀问题十分严峻,文在寅总统在2018年的新年贺词中,表示要將自杀死亡人数减半,韩国政府也首次制定了“预防自杀国家行动计划”。
  究竟是什么导致韩国民众走上绝路?就业状况持续没有好转、家庭负债高涨、阶层分化与贫穷问题日益严峻,是普通民众心理受压的重要因素。
  而青少年的高自杀率,主要还是因为受不了课业压力。平均每4名韩国青少年中,就有1名经历过严重抑郁。“7月自杀潮”的诞生,就是因为大考刚刚结束,众多青少年自觉发挥不佳,无颜面对父母。
  在首尔市有名的“自杀圣地”麻浦大桥,2007年至2012年间,平均每年超过100名自杀者选择在这里跳下。2012年,首尔市对麻浦大桥进行修整,安装了2200盏LED灯,并在扶手上写上韩文诗词与温情标语—“天空很美好吧”“吃饭了吗”“喝杯咖啡你觉得怎么样”“困难的事情就像吹过的风一样”之类的文字,还搭配了洋溢着温馨笑容的照片。此外,还加强了警察巡逻,桥上安装了紧急报警兼心理商谈电话,利用动态感应装置感应是否有人爬栏杆,把它命名为“生命之桥”……然而相关数据显示,即便韩国首尔市政府做了这么多努力,2013年仍有163人试图从这座桥跳江自杀,它依旧是最“热门”的自杀场所。
  想要解决自杀率高的问题,真正治本的方式还是要改善整个经济状况与社会压力,并张开完整的社会防护网。
  自2018年开始,韩国政府将根据警察厅自杀事件调查记录,对近5年来(2012年至2016年)的7万名自杀死亡者进行全面分析,以确定高危地区与高危人士;另一方面,政府建立了国家自杀动向监视系统,将分散在各个机构的统计数据统合在一起,实现对相关现状的实时掌握。
  此外,还有一个相当具有韩国特色的做法,是针对偶像等演艺人员建立自杀应对体系,通过韩国文化产业振兴院引进对艺人的一对一心理咨询服务。
  以上,都可以看出韩国政府想摆脱“自杀之国”恶名的强烈意志,只是收效如何,可能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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