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兵团双堆集被歼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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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海战役自1948年11月6日开始,至1949年1月10日结束,分为三个阶段。双堆集地区歼灭战是整个淮海战役的第二阶段,前后23天,解放军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并肩作战,经过阻击、包围、歼灭三个阶段的浴血奋战,在淮北市濉溪县双堆集(时属宿怀县)地区歼灭了国民党嫡系精锐部队黄维兵团。双堆集之战,前承碾庄圩之战,后启陈官庄之战,对于夺取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具有关键的意义。
  
  一
  
  1948年9月所编成的国民党军第十二兵团,理应由整编第十八军(当时,国民党军不少军仍用整编师的番号,整编第十八军为兵团级,编为兵团后才恢复军的番号)军长胡琏任司令官。但是,因为国民党内部人事、派系矛盾复杂,胡琏没能如愿以偿。
  胡琏,字伯玉,1907年出生,陕西华县人,1925年负笈北京,旋与同乡刘志丹、张灵甫一道赴广州投考黄埔军校。毕业于黄埔四期步科班。
  大革命失败后,刘志丹回到陕西,与谢子长一起领导渭华农民暴动,成为陕北红军和陕甘苏区主要创建人之一。后来刘志丹捐躯于中国革命,被毛泽东誉为 “群众领袖、民族英雄”。而胡琏和张灵甫则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追随陈诚投靠蒋介石,成为蒋介石反革命大本营中的一员干将。
  1948年9月,组建第十二兵团时,胡琏任军长的整编第十八军受华中“剿总”总司令白崇禧指挥,是华中“剿总”有力部队之一。胡琏是陈诚的心腹干将,还在白崇禧任国防部长时,胡就跟白闹翻了,多次拒绝执行白的命令,双方都向蒋介石告对方的状,甚至闹到白扬言要辞职。蒋介石不得不任命时任国防部新制军官学校校长兼陆军第三训练处处长黄维为第十二兵团司令官,胡琏则为副司令官。黄维到第十二兵团赴任之前,曾向蒋介石提出条件,说:“打完这一仗(指徐蚌会战)我还是回去办学校。第十二兵团我去过渡一下,兵团司令官仍应给胡琏。”蒋当即同意了黄的意见。
  第十二兵团是蒋介石嫡系精锐部队,辖有4个军、1个快速纵队,装备精良,具有较顽强的作战特点。其中黄维、胡琏曾先后担任过军长的第十八军是蒋军“五大主力”之一。
  第十二兵团司令部于1948年9月下旬在汉口组建完成之后,即移至河南确山,其所属部队除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兼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官)远在广水、应山,其第十八、十、十四3个军皆集结于确山、驻马店、遂平一带休整。
  1948年11月8日,即淮海战役打响的那一天,第十二兵团奉国防部严令:“不得以任何借口迟延行动”,遵照指定路线经正阳、新蔡、阜阳、蒙城、宿县向徐州进发。
  第十二兵团有战车营、榴弹炮营等重武器和汽车营及大量胶轮大车,好不容易渡过南汝河、洪河、颖河、西淝河,沿途不断受到解放军尾击、侧击,地方游击队的袭击,以致部队行动迟缓,每日行程只有十几乃至二十几公里,先头部队第十八军于11月18日才抵达蒙城。是时,解放军扼守涡河北岸,第十八军在蒙城正面向解放军展开攻击,经过激烈战斗,解放军主动撤出涡河阻击阵地,第十八军才得以渡过涡河,后续部队随即跟上。这时,第八十五军亦由后方赶到蒙城,正式归建第十二兵团。
  当第十二兵团渡过涡河之后,黄维这才摸清了当面之敌,均系解放军中野之主力,这样继续前进,时刻有夜临深池的危险。黄维遂采纳了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的建议,改变行军路线,拟利用涡河的掩护,由蒙城以主力转到怀远附近渡河,与铁路正面的友军取得联系,再向宿县进攻,如此或可出解放军之意外,前进可较为安全。黄维将此意见电请国防部批准,未获同意,仍限令照原定路线攻击前进,以击破当面共军,迅速赶赴徐州。
  
  二
  
  为了围歼黄维兵团,中共淮海战役总前委首先部署以中野第四、第九纵队和豫皖苏军区独立旅,由中野第四纵队司令员陈赓统一指挥,在南坪集地区与黄维兵团正面接触。
  南坪集,一片平野,地形开阔,便于机械化部队和大兵团的展开。它的背后就是浍河,河漕很深,一道古老坚固的石桥横跨在浍河上。公路通过石桥伸向宿县。
  中野四纵陈赓司令员带着他的参谋人员策马来到南坪集。第十旅旅长周希汉赶紧出来迎接。
  陈赓跳下马劈头就问:“杨庄是卡住敌人前进道路的咽喉,你准备怎么打?”陈赓那又黑又亮的目光、红红的脸颊、黑而又密的胡茬子,给人一种威严逼人的感觉。
  周旅长打开地图说:“背水作战,对我不利。如果只守南坪集会陷于被动,我准备前伸,探出两个‘触角’。”他指着地图,“用一个营占领右面的一片小村庄,用一个营占领杨庄和那一带土岗,再派一个营占领南坪集南面胡庄一带阵地,诱使敌人过早的展开他的兵力。”
  陈赓提醒周旅长:“旅里也要准备反击的力量,一旦敌人突破我阵地,必须立即把它打回去。”
  陈赓又说:“装备越好的军队,士兵越害怕拼刺刀,我们就是等他们接近,用刺刀、手榴弹对付他们。”
  紧接着,陈赓与接到通知赶到旅部的团、营、连指挥员一道,走出来观察杨庄的地形,分派战斗任务,研究打法。
  1948年11月22日夜,淮北一所简陋的农舍里,在汽油灯灯光下,黄维俯身在地图上。他披着大衣,胡子密密地盖满了下巴和上唇,他很少言语,也很少有笑容。
  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走进来,黄维没有抬头,只用眼瞥了一下,随即问道:“我们当面共军是谁?”
  杨伯涛答道:“陈赓。”
  黄维一听一下子直起腰来,愣在那里,眼望着杨伯涛,似乎不大相信:“陈赓本人会在南坪集吗?”
  杨伯涛:“肯定。”
  黄维思虑着说:“刘伯承把陈赓摆在那里,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杨伯涛说:“单单夺取大石桥肯定就要费一番大大的周折。”
  黄维把手向空中一劈,下决心似地说:“南京三令五申,十万火急,陈赓一个纵队能奈我何?在我猛烈打击下一定溃退。击败刘伯承在此一举!”他看一下表,“连夜部署,明天上午9时开始攻击前进,夺取南坪集。”说罢,他对副参谋长韦镇福(参谋长萧锐因病在蚌埠就医)说:“和南京联系,取得空军的配合。”
  1948年11月23日上午9时,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下达攻击南坪集的命令。此刻,8架飞机从南面天际飞来,一临南坪集上空就俯冲下来,随即炸弹从机翼上掉下来,整个南坪集一带的村庄顿时腾起大火。尔后是重炮轰击,持续密集的炮火打得杨庄房倒屋塌,顷刻之间,村庄被毁灭,大地被犁翻。
  18辆坦克顺着公路开上来,轰鸣着,碾得大地颤抖。这些庞然大物,排成横队扑过来,在一片铺草和乱麻面前停下,用炮火逐个摧毁了我方的火力点、掩蔽部和交通沟。火焰喷射器射出一股股烈焰,像火龙一样掠地冲去,大地在滚滚烈焰中化成一堆焦土。
  杨伯涛一直举着望远镜,嘴角露出凶狠而又狡黠的微笑,下令步兵冲锋。
  蒋军冲到解放军阵地前数十公尺处,看似已被夷为平地的工事,一下子从烟土里跃出数也数不清的生龙活虎般地端着上刺刀的解放军战士,刺向蒋军的步兵群。蒋军士兵一见,大惊失色,掉头就跑。解放军的轻机枪冲着敌人的后背,短促而准确的扫射,敌人成片倒下。
  后面主阵地的重机枪响了,拦击敌人的后续部队,旅部的平射炮、迫击炮也开始向敌群射击。
  蒋军在解放军激烈的火力下溃退下来。
  杨伯涛放下望远镜,第一一八师师长尹钟岳脸色惨白。
  杨伯涛向尹钟岳吼道:“把你部队撤下来整顿好,再攻!”转过脸,又向炮兵团长吼道:“检查你的射击!为什么共军阵地上还有活着的人?”
  炮兵团长争辩道:“照图作业,精确地计算了炮弹的覆盖面积,每发炮弹50米的间隔距离,最密集的急袭……”
  杨伯涛又叫来战车营长,怒问:“战车为什么不冲锋?”
  战车营长战战兢兢地说:“共军在阵地前铺了那么多茅草和乱麻,下面皆布有引爆物,坦克一上去肯定会被炸断链子。”
  黄维在电话里咆哮,质问杨伯涛:“你这是怎么搞的?!”
  杨伯涛涨红着脸辩解道:“共军顽强抗击,我军伤亡惨重,炮火精确地计算了覆盖面积,一个小时的火力急袭……”
  黄维不听解释,断然命令道:“集中力量拔掉共军的杨庄阵地。只有猛烈的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打向宿县,别无出路。你要明白这点。”
  杨伯涛怒容满面,命令第一一八师:“集中力量,拔掉杨庄!”
  敌机又从南面掠着林梢飞来,跟着便投下炸弹和燃烧弹,漫天起大火;接着又是重炮急袭,钢铁和烈火的风暴掠空覆盖下来;坦克也出动了,从三面包围了杨庄。
  杨伯涛将所有的火焰喷射器都调上来,他向黄维报告:“攻击开始!”
  蒋军步兵像海潮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淹没了田野。
  黄维皱着眉头在地上走着,命令杨伯涛:“拔掉杨庄之后,立即向纵深进攻,以坦克为前导!”这时,他想到刚刚渡过的西淝河——“淝水!”这条曾经在公元3世纪末期为东晋谢石、谢玄叔侄的8万人马助长破釜沉舟之勇气而击破前秦苻坚数十万之众的古老河流,今天能保佑我第十二兵团转危为安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向上苍祷告着。
  
  三
  
  中原野战军司令部几易其驻地,1948年11月23日终于在小李家村落了脚,司令部设在一个逃亡地主家的院子里。这里离宿县和正在东进的黄维兵团均不足30公里。
  刘伯承、陈毅、邓小平3位常委顾不上休息,俯身在地图上。地图上标明以宿县为攻击目标的3枝蓝色箭头,越来越近地逼上来。
  总前委书记邓小平首先讲话:“浍河地区很便于作战,只是敌人过于集中,不易割裂。”
  中原野战军第一副司令员陈毅听罢,将红、蓝铅笔拍在桌上:“现在就在宿县拿黄维开刀。利用黄维急于打到宿县的心情,我们放弃浍河,吸引第十八军过浍河,用四、九两个纵队把第十八军截在浍河以北,给它分割开,然后以一、二、三、六、十,一共5个纵队吃掉它浍河南北的3个军。”
  司令员刘伯承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在宿县卡住了蒋的‘咽喉’,让他在这里损兵折将,徐州这座坚城对杜聿明用处就不那么大了!”
  作战科长进来报告:“华野参战部队全速前进,估计24日上午以前将全部到达指定位置。”
  “好!”邓小平把烟头一扔:“接四纵陈赓。”邓小平接过话筒,“陈赓吗?我是邓小平。”
  话筒里传来四纵司令员陈赓的声音:“我是陈赓。敌人猛攻一天,下午又出动坦克夺我杨庄阵地。阵地一度被突破,在村子里拼了刺刀,我们坚决反击,现在阵地已经恢复。”
  邓:“问候南坪集担任阻击的部队,他们给蒋军王牌第十八军迎头痛击,给我们争取了时间!伤亡怎么样?”
  陈:“有的连只剩下8个人了,包括连长在内。”
  邓:“迅速给他们补充,这几个战士都可以当班长、排长,好保持他们的战斗作风。”
  陈:“我明白。阻击部队不下阵地,要坚持到底。原来给他们的任务是3天……”
  邓:“1天就已经足够了,北面部队已陆续赶到了。现在看来黄维的4个军、1个快速纵队,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易割裂。总前委决定放弃南坪集,吸引第十八军过浍河。你天黑后悄悄地把部队收拢起来撤离南坪集,跟秦基伟纵队在浍河以北布防,把第十八军围在浍河北,等我们的部队全上来……”
  陈:“我完全同意总前委的部署!”
  1948年11月23日夜。黄维在他的临时指挥室里踱步、沉思。
  杨伯涛打来电话:“据谍报人员报告,共军撤出南坪集,南坪集一带竟连共军一个影子都没有了,不知去向。”
  黄维吃了一惊:“情况可靠不可靠?再派人侦察,弄清共军撤退方向。侦察清楚后,立即占领南坪集,控制大石桥。”
  放下电话,黄维在踱步、沉思一阵之后,对副参谋长韦镇福说:“命令第十八军拂晓前全部过浍河,沿公路向宿县推进。向南京发报:我军攻占南坪集,此刻正向宿县攻击前进,请李延年司令官配合。”
  1948年11月24日早晨,第十八军全部通过浍河北进。
  1948年11月24日上午。总前委指挥部。侦察科长向刘、陈、邓3位首长报告:敌第十、十八军,脱离南坪集战场后,正向双堆集、湖沟集前进。
  刘伯承举着放大镜对照着地图:“黄维想不来都不行,来了就别想跑脱!”他放下放大镜,对参谋长李达说:“立即命令十一纵赶到蕲县集西南地区和华野六纵配合,切断双堆集通往湖沟集的道路,就地布防。命令王近山立即行动,六纵经罗集向双堆集以南、杨庄一带大胆穿插,兜击黄维,和十一纵会师。其他各纵,发现敌人要主动出击,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
  
  四
  
  第十二兵团渡过浍河,便逐渐突入解放军之袋形阵地了。
  11月25日,率部已抵达双堆集一带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几次向黄维报告共军渐形活跃逼近之势,请示行动,但均得不到要领,急得杨伯涛、熊绶春两个军长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时针慢条斯理地爬到了下午6点,天完全黑了。一直在平静中沉睡了千百年的双堆集,忽然被嘈杂的车鸣、马嘶、哨音、人声惊醒了。黄维坐着吉普车,率兵团部机关和直属队直扑双堆集,顷刻间,数万双大兵的铁足将这个小集镇的躯体踩得坑坑洼洼。几代不识兵火的双堆集百姓来不及收拾东西,从傍晚开始,就纷纷扶老携幼,闻风而逃。
  黄维跳下吉普车,可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长长地叹了口气。
  兵团部在马庄迅速地布置了起来。黄维打开地图,他要认识一下双堆集。这是一个只有百十来户人家的平原小集镇,因有两个古老的土堆而得名,平谷堆海拔39.96米、尖谷堆海拔30.8米,两堆相隔二三里。在这坦荡无垠的淮北平原,站在这两个实在算不上雄伟的土堆上,都能将视野所及的茫茫村落一览无遗。
  部队在双堆地区集结完毕。黄维顾不上休息,驱车转了一圈。部队十分混乱,尤其是第十军和第十四军,在行军路上被冲得七零八落,丢了大量火炮和辎重,各部建制混乱,简直像是溃逃,这样下去将不战自败。他命令各军紧急收容、整顿,待站稳脚跟后,驱逐外围各村共军小股地方部队骚扰。
  黄维拖着疲乏的身子,夜半才回到马庄兵团司令部。高参胡俊看黄维满面愁容,为让他心情舒畅些,便有意笑嘻嘻地迎上前去:堆集可是个大吉之地啊,兵团在此驻扎、整顿之后,一定会一飞冲天,跃马扬威,旗开得胜!”
  黄维睁着昏昏欲睡的双眼,大惑不解。
  “司令官,你可会拆字啊?”
  “这……”黄维冷冷地晃了晃脑袋。
  胡俊极为认真地说:“司令官真的不必焦虑,历来大将出师,每多讲究地理征兆,据讲,共党毛泽东尤其重视这一套。就凭‘双堆集’这3个字,我们就会逢凶化吉。”胡俊发觉黄维的脸色已由阴渐转晴了,越发得意地继续说:“从拆字格来看,‘双堆集’——堆者,十一佳也;集者,十八佳也!而双呢?(当时汉字尚未简化,‘双’为繁体字‘双’)佳又佳也!合起来,就是十一师佳,十八军佳,岂不是上上大吉吗?!愚以为,此实为天意,绝非偶然之巧合!”
  国民党军陈诚系统起家于第十一师、第十八军,时人称之为“土木系”(“土”字拆开是十一,“木”字拆开是十八),而黄维、胡琏皆发迹于第十一师、第十八军,他二人皆先后担任过第十一师师长、第十八军军长,黄维、胡琏皆是“土木系”的主要骨干,故而黄维对胡俊这番话听起来如沐春风,顿觉心旷神怡。他忍不住笑了,他虽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不十分信奉什么神灵天佑、星相八卦,但胡俊神奇的拆字法,为他唤起“此役必胜”的信念,他相信他所带领的第十二兵团的战斗力,特别是第十八军,其建制完整,锐气未衰。共军沿途阻击,冲击也不过尔尔,况且他们没有重火器,仅凭“人海战术”,只要一鼓作气,拼个鱼死网破,没有突破不了的防线。
  黄维顿时信心倍增,立即传令各部:“休整一日,二十七日再全线向东出击。”
  有“战略家”之称的黄维,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不该决断的时候决断,他的“休整一日”之命令,终于给解放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战机。日夜兼程,全速前进的中野大部队和参战的华野部队,于次日皆开拔到预定地区布防,并向第十二兵团两翼猛冲猛追,终于将黄维兵团合围在方圆不到20里的双堆集、忠义集、王朱庄、马家楼等地。黄维插翅难逃。这是淮海战役第二个大包围圈。
  
  五
  
  黄维真正得知自己陷入重围,是11月26日黄昏之时。这一天,解放军全线出击,在固镇以西大营集重创第十八军的第四十九师,该师残部冲出包围圈,逃向蚌埠。这样第十八军就少了一个师的战斗力。第八十五军在这一天也遭受很大损失。
  直到此时,作为驰援徐蚌战场的兵团司令官黄维,对于徐州战区的战况一直没有得到国防部及其他上级的通报,第十二兵团部的无线电台始终跟徐州“剿总”正副总司令刘峙、杜聿明联络不上。黄维如盲人骑瞎马,仅凭自己判断,徐州可能正在大战而已。
  蒋介石得知黄维兵团被围后,命令黄维“应不顾一切即以主力向东攻击,击破当面之匪,与李延年兵团会师”。黄维依令,以其4个师,在空军、炮兵和坦克的掩护下,向双堆集东南方向轮番突击,均被解放军击退。在突围中,第八十五军的第一一○师师长廖运周(中共地下党员)率部乘机起义,使黄维精心策划的突围行动遭到惨败。继之则是第八十五军第二十三师师长黄子华率全师投诚,给黄维兵团以沉重打击,使第十二兵团阵地体系破裂。
  刘峙、杜聿明按照蒋介石“南北对进”的命令,以李弥兵团守徐州,以邱清泉、孙元良两兵团从11月25日开始沿津浦路东西两侧向南攻击前进,以接应黄维,遭到华东野战军阻援部队的顽强抗击,至11月28日各兵团仍滞留在孤山集、后官桥、四堡、褚兰以北地区,再也无法前进。而由蚌埠、固镇北进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发现华野一部主力南下,惧怕被歼,慌忙由花集庄、龙王庙、任桥地区南撤。华野五纵迅速追击,歼灭李延年兵团第三十九军后尾两个团于曹老集地区,吓得李、刘两兵团星夜逃往淮河以南。
  至此,蒋介石策划的三路会攻宿县,打通津浦路的计划便彻底破产,黄维兵团在双堆集包围圈内也就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第十二兵团被围于双堆集狭小地区,解放军四面围攻、包围圈日益缩小,粮弹俱缺,仅靠空投,大量伤员只能收容于地下壕坑;兼之日夜战斗,伤员枕藉。每当空投补给时,一部分补给品落到解放军阵地,其降落于蒋军空投场附近地区者,各军自行抢收,甚至因抢夺而相互开枪。由兵站分监部收集到的补给品,分配时则又争多争少,吵闹不休,陷于一片紊乱。包围圈中正常秩序已渐难以维持,各军、师的后方勤杂人员成群结队进入村庄,凡是可以吃用的东西,甚至连屋顶上的茅草也都被拆得精光。为寻觅老百姓埋藏在地下的粮食器物,到处乱挖,地皮不知被翻转了多少遍。
  1948年10月底,第十二兵团集结在驻马店地区时,兵团副司令官胡琏以其父病危(旋即病故)和自己牙病,请假赴汉口探亲和就医。兵团被围后,胡琏立即到南京请求蒋介石派飞机送他回前方。
  蒋对胡极为嘉许,即令空军总司令周至柔为胡琏准备飞机,并通知黄维开辟一小型飞机场。
  1948年12月1日下午,胡琏坐在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给派的专机上,头靠着舷窗出神,他的心在牵系着他的第十八军、第十二兵团。
  胡琏长着倒挂眉、眯缝眼、大鼻子、瘦尖下巴和秃脑门,40刚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个小老头。但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秉性坚毅果敢,手段狡诈凶猛。他从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一步步迈上第十八军军长的宝座,在继陈诚、黄维之后,在枪林弹雨中,他把第十八军磨练得更能征惯战,并靠它出了名,以至于老蒋把第十八军宠为国军“五大主力”之一。而他的部下,则因钦佩他的卓越军事才能和卓著功勋而对他树立了一种由衷的敬仰和依赖感,现任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就是其中之一。胡琏一直在沉思,卫士过来提醒他:“下面就是双堆集战场了。”胡琏一惊,低头向下望去,开阔无垠的大地上耸着两个馒头大小的土墩子,一条泛着银光的小河带蜿蜒横卧,四周的地面上是一层层、一圈圈的堑壕,仿佛一个巨人的大拇指罗纹。
  小飞机在刚刚修好的简易机场上歪歪扭扭地降落。
  黄维率副司令官兼第八十五军军长的吴绍周、兵团副参谋长韦镇福、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等一大批高级将领,众星拱月般地围了上去。黄维握住胡琏的手,使劲地摇了摇,想说些什么,但觉得说什么都不妥。十二兵团陷入今天这样一个境地,虽有种种隐情缘由,但这又如何能为自己开脱责任呢?
  胡琏跨进兵团部作战室,一眼就看见挂图上黄百韬第七兵团的标志,便狠狠地用手指一戳,说道:“早他妈的完蛋了!”
  将领们的身子不由得痉挛一下。
  黄维张大了嘴,长长地出了口气。如果早知道黄百韬全军覆灭,他岂会北渡浍河,强攻南坪集?这一军情南京、徐州为什么不通报?唉,非天亡我,是自己人也!
  黄维让各军长在地图前向胡琏报告各自的位置,胡琏听取了各军、师长的意见,了解了部队的情况后,传达了蒋介石调集大军增援作战的决心,要求大家固守待援。接着便到各军、师阵地视察了一遍,作了局部调整。胡琏的到来着实给包围圈内的官兵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但是几天之后,局势越来越糟,解放军的攻势更加猛烈,阵地每晚都要丢掉几处。
  
  六
  
  双堆集一带,地形平坦开阔,村庄分散,树木也很少,没有多少的地形、地物可资利用。解放军在紧缩包围圈之后,运用逐点蚕食的攻击法,采取掘壕前进、近迫作业的沟壕战术,一道道攻防体系完整的交通壕如长蛇似的径直伸向蒋军阵地前沿,形成无数绳索,紧紧纠缠着守军的据点和阵地,捆缚着他们的手和脚。蒋军晚上遭袭往往措手不及,却又不敢妄动;白天,则目睹身处如此险恶环境,纷纷魂不附体,不战自溃。
  杨伯涛一边为胡琏指点,一边万分忧虑地说:“共军夜夜挖工事,一夜推进几十公尺,甚至上百公尺,我们这点地盘,哪经得起他们这样没日没夜地蚕食呀!”胡琏听了默默无语。解放军迫近阵地后,用各种火炮于黄昏时实施攻击。其炮火之集中和猛烈,使蒋军的野战工事基本上被摧毁,人员遭到很大杀伤,然后在炸药包爆破之下,攻击小分队一举突进,攻占阵地,歼灭守军。
  “轰!轰!轰!”一连串霹雳般的爆炸声传来,直震得胡琏的耳朵“嗡嗡”直响。诚惶诚恐地缩着脑袋的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向黄维和胡琏叫苦道:“共军最近一直用这种巨炮轰击我军阵地,一炸,周围几十公尺内没有一个活人,这肯定是从苏俄运来的新式武器。”
  黄维愣着两眼,自言自语道:“我也从来没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炮,幸亏它射程不远。”
  黄维、胡琏、熊绶春哪里会想到,那“特大威力的炮”是解放军自己制造的。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大炮,而是解放军战士发明的炸药抛筒。
  原来,中原野战军前一年千里跃进大别山,通过黄泛区时,重武器几乎丢光了。第三纵队有个叫顾颜邦的炮兵老战士,此人是个非常精明的土专家,他看着总共只有3门山炮的炮管,忽发奇想,将汽油筒改造成炮筒,用炸药包当炮弹,一次竟能推出几十公斤的炸药。在靠近蒋军阵地的工事时,将炸药从三四百公厘口径的铁筒中抛射出150公尺左右,所到之处,地堡、工事无不在巨响中飞升天空,蒋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昏。解放军称这种炮弹为“飞雷”,蒋军则骂之为“没良心炮”。当一个个斗大的黑乎乎的飞雷在空中飞舞时,蒋军前沿阵地官兵见之无不魂飞魄散。后来总攻时,中野四纵某个团将1700多斤炸药制成80多个飞雷,倾泻到蒋军第十四军杨圩子阵地上,炸得该阵地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在淮海战场上,这种“新式武器”已为各纵队广泛而大量使用。
  彤云密布,寒风凛冽,淮北大地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双堆集战场焦黑的地面和纵横的沟壑,以及到处可见的尸体、血迹,暂时被一片洁白的雪所掩盖。
  1948年12月5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下达《总攻黄维兵团命令》。总前委决定组成东、西、南三个攻击集团。命令中野第四、九、十一纵队及豫皖苏独立旅、华野特纵炮兵一部组成东集团,由陈赓、谢富治指挥,向双堆集以东地区攻击;命令华野第十三纵队、中野第一、三纵队和华野特纵炮兵一部组成西集团,由陈锡联指挥,向双堆集以西地区攻击;命令中野第六纵队、华野第七纵队和陕南军区第十二旅组成南集团,由王近山、杜义德指挥,向双堆集以南攻击。
  12月6日下午4点30分,经过了充分准备的3个攻击集团同时发起全面攻击。
  黄维于12月7日又派胡琏飞南京,把第十二兵团的实际情况报告蒋介石。胡琏上飞机时,黄维抬起两只深陷下去的大眼睛,拉着胡的手,深情地嘱告:“你去了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们已陷危局,前途难卜,人才要紧。‘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使我们有一天全部罹难,有你在还可以重振十二兵团。”
  胡琏握住黄维的手,苦笑一下,未置可否,便登机出发了。
  南京黄埔路总统官邸的小餐厅闪烁着幽暗的灯光,气氛很沉闷。蒋介石设便宴招待突然从双堆集战场赶来的胡琏。作陪的有参谋总长顾祝同、参谋次长林蔚、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宋希濂,还有蒋经国。
  蒋介石没有说一句话,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的学生们吃饭、吃菜。学生们发现老头子又清瘦憔悴了许多,一个个心情很沉重,也都沉默不语,只端着饭碗,默默地吃菜、扒饭。
  便宴之前,顾祝同打了招呼,饭后校长请大家看电影。
  一行人跟着蒋介石鱼贯步入放映厅。
  音乐雄浑悲壮,放映机颤抖着推出片名:《文天祥》。
  “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胡琏听着这曲古今浩歌,鼻子一阵阵发酸。
  
  七
  
  胡琏又飞回双堆集,黄维迎上去,又喜又怨,责备道:“伯玉,不是不让你回来了吗?你留在南京催促空投补给,胜似在我身边呀!”
  胡琏叹了口气,道:“古人云‘临难毋苟免’。”胡琏摇了摇头,看了看为迎接他而肃立在北风中的各军军长,又恢复了他那冷峻的表情和一丝不苟的举止。
  一行人匆匆回到兵团部坐定,胡琏概述了一下南京之行和党国要人及统帅部对双堆集全体官兵的殷切希望,然后站在中间,厉声道:“总统已经同意我们突围,决定在此之前给我们投足必需之补给。为便于空投粮弹,各部队要立即发起反攻,扩大阵地。统帅部已决定,在突围时空军将向共军投掷凝固汽油弹,还有——”胡琏忽然低下声音,“还有‘甲种弹’和‘乙种弹’。大家注意,这一消息到此为止,谁要散布出去,乱了军心,军法从事!”
  将领们一听,一阵惊慌。这些玩了20多年枪杆子的带兵将领,谁不知道,“甲种弹”是指糜烂性毒瓦斯炸弹,“乙种弹”是指窒息性毒瓦斯炸弹,而麋烂性毒弹是国际公法禁止使用的!杨伯涛沉默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我们与共军胶着在一个阵地上,空军能投准目标吗?万一风大,风向变化,岂非同归于尽?”
  “就同归于尽嘛!”胡琏吼了一声,“这是老头子的意思!”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到时有技术人员作指导。”
  自从对双堆集之敌发起总攻以来,解放军便昼夜不停地猛攻,几乎使第十二兵团得不到丝毫喘息之机,到12月10日之前,已歼敌5万多人。
  由蚌埠、固镇北援黄维兵团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在蒋纬国战车团的配合下,连攻10多日,遭到解放军阻击部队顽强阻击,终于未能与他们仅几十里之隔的黄维兵团靠拢。
  1948年12月1日,杜聿明集团40万大军撤弃徐州向西逃跑,结果被华野主力围困在河南永城陈官庄地区。此时,整个徐蚌战场被刘伯承当作一桌丰盛的酒席,他说他嘴里吃着一块(黄维兵团)、手中挟着一块(杜聿明集团)、眼里还看着一块(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为了争取战役主动,刘伯承决计集中近30万大军首先歼灭黄维兵团,然后再抽手对付陈官庄。而此时的杜聿明集团也已被歼8万多人马,只能在陈官庄地区原地打转,寸步难行。同时,刘伯承、陈毅又增派华野三个师零五个团奔赴南线,死死地粘住李、刘兵团,令其进退两难。
  1948年12月12日,刘伯承、陈毅发出《促黄维立即投降书》,指出:现在你所属的4个军业已大部被歼,就是你所依靠的王牌十八军,亦已被歼过半。你的整个兵团全部被歼,只是几天内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你本人和你的部属,再做绝望的抵抗,不但没有丝毫出路,只能在人民解放军的强烈炮火下完全毁灭。“你身为兵团司令,应爱惜部属的生命,立即放下武器,不再让你的官兵作无谓牺牲,如果你接受我们这一最后警告,请即派代表到本部谈判投降条件。时间紧迫,望即决策。”对此,新华社连续广播,各纵队抓紧时机,广泛开展政治攻势。
  蒋军被瓦解了,整连、整营纷纷来降。但黄维却把《劝降书》撕得粉碎,拒绝投降,负隅顽抗,仍作困兽之斗。
  1948年12月13日晚,解放军发起最后歼灭黄维的战斗。总前委将华野第三、十三纵队加入南集团,由华野参谋长陈士榘统一指挥,突击敌核心阵地双堆集,东、西两集团的各纵队分别向当面之敌实施突击。
  12月14日,南集团攻占敌临时机场南端阵地,以及双堆集以南尖谷堆阵地,黄维兵团部完全暴露。东集团攻占杨老五庄、杨子全庄。12月15日下午,各集团乘胜继续攻击,东、西集团通过敌人的严密火网,突破了敌人用汽车筑成的防线与南集团会合。三个攻击集团密切协同,迅速摧毁了敌人的指挥中心。
  
  八
  
  自从蒋介石同意第十二兵团突围,并决定派空军投掷毒气弹和燃烧弹炸开共军阵地之一角,然后全兵团像决堤之水从这一缺口冲出去。岂料,布置数次突围,均不得手,不是风向问题就是空中、地下配合难以衔接。
  杨伯涛曾亲自和他的第一一八师师长尹钟岳监督军械官指导一队选定好的工兵向解放军阵地试射“特种弹”。只见对方阵地上冉冉升起像凝固了的一朵朵白云向四周弥漫,眨眼间便覆盖了整个阵地。杨伯涛微微冷笑,下令炮兵开炮、步兵冲锋,结果却遭到解放军更猛烈地反击。冲锋的步兵丢盔弃甲,逃回自己的据点。杨伯涛感到十分迷惘,“特种弹”的威力哪去了?原来,是刘伯承用尿破的“毒气阵”。刘伯承早就料到蒋军最后会来这一手,所以他早就发话给各纵队,如遇敌人放毒气,就让战士们用自己的尿浸湿毛巾捂住嘴、鼻就不碍事了。气得杨伯涛把一张“特种弹”说明书撕得粉碎。
  12月15日早晨,黄维与胡琏一致认为再坚守下去已毫无意义,只有立即突围,或可能侥幸保存下一部分兵员,以便将来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于是商定各部队于黄昏6时统一行动,突围后第一集合点为蚌埠之南,第二集合点为滁县。不料,蒋介石闻报大惊,于下午4时许特派王叔铭乘飞机在双堆集上空盘旋,发话制止夜间突围,令次日上午在空军配合下突围。
  黄维对天大叫一声,“等不到明天了!”便愤愤地丢下话筒,一擂桌子,喝道:“准备行动!”这是他军人生涯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抗蒋介石的命令。于是黄维开始命令机要人员焚烧文件,包括他着意保管的毒气弹使用说明书,然后将兵团部匆匆撤到平谷堆。
  黄维一声令下,早已迫不及待的各军、师便立即行动,阵地上一片混乱。不时传来重武器被膛炸的爆炸声,来不及炸的山炮、榴弹炮就将剪形镜、炮闩拆毁和埋藏。通信兵则负责破坏电话机和无线电台。杨伯涛忽然想起了那部装在吉普车上的美军移交的陆空联络电台,赶紧命一工兵参谋前往破坏。同时,他又命凡是能拿枪的官兵都必须人手一支,能携带的轻武器都带走。
  黄昏来临了。忽然,大地猛地震颤起来,空中呼啸着炮弹,平谷堆下顷刻漫起滚滚硝烟。我军又开始猛烈攻击了。残余的第十二兵团乱成一团,所有官兵的心都在紧张收缩着、恐惧着。
  炮弹正中战车营的停车场,几辆坦克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周围部队见状,以为突围时间提前,赶紧结合,没头苍蝇似的争先恐后地向外围乱奔、乱撞、乱闯。霎时,喊声、哨声、枪声、炮声、汽车鸣笛声吵成一片,双堆集陷入空前混乱之中。
  黄维大惊,奔出掩蔽部一看,急得连连跺脚,因通信网已全部被破坏,已无法下令整顿。
  黄维兵团部混乱不堪的现象引起解放军指挥员的注意,他们判断:黄维要逃跑了。于是刹那间,枪炮声、喊杀声铺天盖地而来。第十二兵团残余官兵顷刻便作鸟兽散。
  第十一师师长王元直急急奔来,向黄维报告:“奉军座命令,请3位老总赶快上战车,由我第十一师负责保护突围!”
  黄维铁青着脸,用忧戚的目光望了一下胡琏、吴绍周,一挥手:“走吧!”
  3人分别登上3辆坦克,坦克慌乱地开动起来,从蒋军的尸体和伤兵身上碾过去,履带上血肉四溅。黄维、胡琏、吴绍周所乘的坦克急驰至玉皇庙河湾,浮桥被黄、胡所乘的坦克压坏,吴绍周的坦克一个筋头翻倒在河中。
  黄维、胡琏所乘的两辆坦克与护卫的第十一师在乱军中被冲散了。黄维的坦克狂奔一阵后发生了故障,他只得下车,混在乱兵中奔逃,在一片“缴枪不杀”声中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胡琏的坦克驶上公路,向蚌埠方向逃窜。天亮后,一批批的解放军迎面而来,误以为是被我军缴来的坦克在执行任务。在涡河北岸,坦克油料耗尽,胡琏只得下车步行,被解放军地方部队一支巡逻队发现,在一片追杀声中,胡琏的背上中了流弹。同行的战车连连长甘义三与胡的副官周名琴架着重伤的胡琏跌跌撞撞来到涡河边,发现停有一条小船,便将胡琏搀上船,强逼艄公将他们送过涡河。过了涡河,在一个村子里雇了一辆牛车。最后,在蚌埠派出的骑兵接应下,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1948年12月15日夜12时,攻击双堆集的战斗胜利结束!解放军全歼黄维兵团,活捉兵团司令官黄维、副司令官兼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十军军长覃道善,只有兵团副司令官胡琏侥幸未落网,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被击毙。至此,黄维兵团全军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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