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怕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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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世界上居然有一种人怕西瓜,怕西红柿,怕血橙,怕穿红色的衣服,甚至怕十字路口亮起的红灯……这听起来是不是特别不可思议呢?而华裔女生陈媛就遇到这样一个男友——
  陈媛和夏晓波再见是2014年11月,陈媛突然被小学同学夏晓波在Facebook上找到了:“我们建桥小学明年搞个同学聚会!”没等陈媛反应过来,对方传来一张16年前的毕业照。陈媛将照片在电脑上放到最大,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个营养不良的女生,黑黑瘦瘦,穿花格子背带裙,齐耳的短发上别着一枚早就过时的蝴蝶发卡。她的后排非常显眼地站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孩,高出其他同学半个头来。正是这个胖子让她也抢了镜头!
  2015年2月春节,同学如约齐聚故乡武汉。一些断了片的记忆慢慢拼凑着。令人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聚会当天的餐后水果上的是一大盘西瓜,餐盘转到夏晓波的面前时,边上的女同学很自然地拿了一片给夏晓波。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去接,反而赶紧用双手蒙住双眼,非常恐惧地让同学赶紧将西瓜拿走。起初大家还以为他开玩笑,热情地往他手里塞,夏晓波一边推,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退。这时,大家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害怕。西瓜拿走后,他如释重负,跟同学们坦白:我怕西瓜!
  当原班人馬杀进KTV扯着嗓子不着调地开唱时,陈媛把夏晓波拉到过道:“嗨,你真的怕西瓜?”她原本只是想找个人调侃,没想到夏晓波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很快,陈媛听到了一个残酷的故事……
  2012年,夏晓波从位于湖北武汉的江汉大学毕业后,和女友一起来北京。他的设计师女友在一所培训班教绘画。他们租住在地下室。生活卑微如尘,却有爱情相伴,女友常常挂在他的脖子上,像抱着一棵笃定的树。2013年7月8日,夏晓波和女友从郊外写生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大西瓜在路边等车,暴雨中一辆大卡车,失控后疯狂撞向了他们,女友当场殒命,地上一摊红色的血和爆开的红色西瓜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此后,他一闭上眼睛,这一幕就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从此他害怕西瓜,害怕血,他不敢去医院抽血,后来见到献血车,他也要绕上一大圈……
  为此,他从北京回到了武汉,自己开了一家设计工作室,过着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
  那年春节,夏晓波以工作忙为由没回家吃年饭,妈妈到工作室找他,看他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妈妈很诧异,要拉开窗户。夏晓波坚决不让,告诉妈妈,他怕外面一地红色的爆竹屑,怕张灯结彩的红灯笼……别人的大红大紫,在他看来是一种极度的恐慌。
  他行为古怪,但在外人看来是搞艺术的有个性。只有他知道,因为很多他不能适应的红色会在他不设防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会因此引起身体上的不适。极度自闭的他陷入绝望……
  聚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人们都在窃笑和疯传夏晓波怕西瓜的事,唯有陈媛陪着夏晓波,因为这个连西瓜都怕的男人曾经很勇敢地保护过她——
  小学三年级上学期,一天陈媛的同桌周晓晓的文具盒突然不见了,班主任在班上展开了大清查。因为陈媛家里穷总被同学欺负,当时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她的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时,她看到一个男孩站了起来,承认是他拿走了文具盒。这个男孩就是夏晓波。因为周晓晓确实太飞扬跋扈了,经常无缘无故地找陈媛岔子。那天中午,非常气恼的陈媛将周晓晓的文具盒拿走了,只是想吓一下她,没想到她直接给捅到了班主任那里。因为夏晓波的背黑锅,陈媛才逃过一劫……此后每天放学,夏晓波总护送她回家,因为他知道,陈媛离异的家庭背景和被别人嘲笑的经历会让回家的路很漫长……
  小学毕业时,她就离开了武汉,被母亲带到了美国俄亥俄州——她离异的母亲嫁给了一个美国的建筑师。18岁时,陈媛考取了俄亥俄州州立大学,搬到学校寄宿,开始了独立的勤工俭学生活:她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食堂打工挣学费……大学毕业以后,她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
  如果不是这次“校友会”,陈媛关于中国的记忆,就像一幅褪色的山水画,渐渐没有了颜色。
  2015年3月初,陈媛回到美国后,她和夏晓波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每天在网络上聊个不停。彼时,有个美国男孩在追她。美国男孩杰克家境优渥,是个律师,处事严谨,可初识陈媛,就动了心。一路穷追猛打,两个月不到便约了陈媛外出郊游,借机想和她亲近。作为虔诚基督徒的陈媛肯定不能同意这种婚前性行为,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陈媛向夏晓波大吐苦水,夏晓波直接问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马上订票飞来修理他!”吓得陈媛赶紧要他别激动。
  有一天中午,陈媛在单位附近的餐馆吃饭,突然晕倒。男友杰克赶到后,对女友身体状况表现得并不怎么焦急,而是拿出他专业的律师才能,准备和餐馆打官司,要求餐馆赔偿5万美元。当时还坐在餐馆椅子上的陈媛极度不舒服,也觉得非常委屈。事后,她坚决提出分手。作为律师的杰克自始至终都没明白,他索赔有什么不对的,最终无奈地摊开双手,摇摇头分手了。
  陈媛一蹶不振,一度对感情非常失望。需要安慰需要倾诉的她又向“大白”一样的夏晓波吐槽。夏晓波成为她的垃圾桶,将她宣泄的情感一一收纳。在夏晓波的帮助下,她才从这段伤痛的爱情里走出来。陈媛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生,也对他有种特别的依恋。
  此时的陈媛已经28岁,已经过了需要一步一步来试探爱情的年纪,她从“大白”身上看到了她要的一切。所以她并不矜持,她要说出自己的爱。
  2015年十一,她隆重地给“大白”发了一条微信,“大白,我喜欢上你,你也喜欢我吗?”可夏晓波收到后并没有任何回应。陈媛又给夏晓波发微信,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但她收到的回复是:“我和你,永远也无法在同一个时空相遇。”陈媛觉得很搞笑:“这很可怕吗?不就是怕西瓜吗?”夏晓波苦笑着说:“你不懂!”陈媛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不管怎样,要帮助他走出来。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母亲和继父。开明的继父和母亲很支持她,也很认同这个男生。   2015年12月初,陈媛从会计事务所辞了职,来到了武汉。为了帮助夏晓波,陈媛住到了夏晓波的工作室里。朝夕相处,她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和一个怕红色的男生相处,超出了她的想象:上街,他们要尽量避开有红绿灯的路口;她不能穿红色的衣服,甚至和朋友聚会,也要提醒对方尽量不要穿红色的衣服……为了减少红色对男友产生刺激,陈媛基本上成为了男友的生活和工作助理,生活中的每件物品她都要先检查颜色,确认不是红色才会放到公共的生活区域。一些设计资料,她都要确认没有太敏感的红色才给男友查阅。但生活总是防不胜防,有一次,她从京东上选购了一款耳机。到货的那天,她恰好在超市购物,于是让夏晓波签收。夏晓波打开门,看到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快递员吓得面如死灰。
  陈媛这才觉得怕西瓜是个问题!她开始在网上查找各种资料,并在知乎上求助:“我的男友怕西瓜,怎么办?”其中有个跟帖:“我在《快乐大本营》里看到阿Sa怕西瓜,林俊杰怕番茄。有个网友竟然从小到大就怕带‘梅’字的东西,一看到乌梅、杨梅、话梅,通通不能接受,看到就毛骨悚然……”
  其中有个网友献计献策:你可以试试情景再现疗法,怕什么就整什么!你不妨把男友带到全部是红色的环境中,让他从这个场景里克服掉内心的恐惧。
  手足无措的陈媛决定一试!
  一天,男友因為一桩重要的业务外出,陈媛偷偷把工作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改造。陈媛戴着纸帽子,搭上木梯子,拎着一桶红油漆将家里刷成红色的世界……晚上六点,刚刚刷完客厅,门铃响了,陈媛打开门,但夏晓波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吓得愣在原地,陈媛眼看男友转身要跑,一个健步上前,抱住男友,将他往卧室里拖。谁知,夏晓波突然晕倒在地,口吐白沫!陈媛慌忙拨打了120,将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急救。
  经过抢救,夏晓波恢复了意识,急救医生了解到病发情况后,摇摇头说:“夏晓波这次属于应激性休克,这种荒唐的刺激治疗法,对患者来说极其危险。”
  又惭愧又迷茫的陈媛预约了北京医科大学的心理门诊,想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消除这种恐惧。心理医生解释:目前认定它属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症状表现,为一种心理疾病。该症状起初时会对特定的红色事物极其敏感。比如西瓜、西红柿、血橙等。如果不能控制,以后会对整个红色系不能适应。主要表现为头晕、恶心、目眩、心悸,继而面色苍白、脉搏细弱,甚至突然意识丧失。陈媛追问治疗方案,医生一脸惋惜:“这种病目前没有特效药,主要靠心理调节。”
  受到这次刺激后,夏晓波更不愿意出门了,每天不由自主四肢厥冷,情绪不稳定。陈媛也对此感到力不从心,帮不上忙。夏晓波也非常绝望,有一天,他郑重地向陈媛提出,我们两个还是不要在一起了,我已经无药可救了,你对我的用心给我好大的压力,我恐惧,就让我恐惧吧,你这样的付出,换个人会感动,但在我看来,只是徒劳。
  陈媛心碎了一地,想到自己为男友从美国跑到武汉,不惜一切努力,却无能为力……陈媛想打退堂鼓,但一想到夏晓波那种发了疯似的镜头,实在放不下来。如果她都不能救他再也没有人能救了!
  她通过E—mail求助妈妈和继父。继父刚好有个朋友告诉他一个案例:有个美国东部新英格兰地区的患者7岁那年生了一场病,父亲用紫色汤剂给他喝,因为药物很苦,父母骗他说是葡萄汁。后来他一见到葡萄就反胃作呕,心里还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恐惧感。家里人吃葡萄都要趁他不在家。为了消除这种恐惧,这个美国患者跑到农村生活两年,他自己种葡萄,从种子发芽到开花结果,熟悉了葡萄生长的所有过程后,他才将脑海中“葡萄汁”的记忆消去了。
  这种方法是否有科学依据?继父还特意找到美国俄亥俄州著名的心理学博士怀特医生,怀特医生对于这种治愈案例给予了科学解释:恐惧的根源在于患者移情,将内心的一份无法释怀和直面的事情移情到了某一特定事物之上,无视了事物本身。如果真正去看见这一事物本身,比方说见证了葡萄的成长,这种移情就会被打破,从此,葡萄就是葡萄,再与紫色的汤药无关了。
  当继父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媛时,她恍然大悟:帮助夏晓波的钥匙找到了!
  有一天,她打开网上一对80后情侣抛弃京城生活去乡村过原始生活的新闻,动员男友和自己一起去乡下生活。“为什么要去乡下?!”夏晓波不解。但陈媛上演霸道女友:“你不是怕红色,怕红绿灯吗?我们一起离开城市,去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
  因为他们旅游曾经去过一趟江西景德镇的进坑,觉得那个村落不错,于是决定去进坑村。2016年春天,他们在进坑村租了一套民房,4000元一年。对于在美国工作了几年的陈媛来说,还是相当便宜的。简单地改造之后,他们发现这里实在是个“人间仙境”。远离城市,门口绿油油的菜地,天空瓦蓝,小溪清澈,夏晓波再也不用担心出门会撞到突如其来的红。他渐渐放下了紧张的情绪,将尘世的喧嚣完全卸载清空。
  陈媛将100来平方米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一心要种植西瓜,但没有跟夏晓波透露。春天来了,陈媛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西瓜籽撒播到田间。谎称这种绿色的芽是南瓜秧子,她还要求夏晓波在种植过程中,将每天的生活全部用图文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上肥、松土、浇水所有环节都是夏晓波亲自动手,在种植过程中,夏晓波很享受,天天盼着“南瓜”长大。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果实一天天长大,越来越不像“南瓜”了!一朵朵黄色的小花怎么看都和夏晓波以前看到的南瓜花不像,他记得南瓜花很大,花瓣尖而阔。眼前的黄色花朵又圆又小,他带着疑问回头看了陈媛一眼,发现陈媛赶紧躲开了他的眼神。
  很快,带着虎皮花纹的小西瓜长出来后,他发现他真的上当了,但一个个绿油油的小西瓜让他感到没那么恐惧了。陈媛很惊讶地问夏晓波:“你不怪我?”夏晓波说,反正西瓜是绿色的,我不打开就不怕。谁知,没走几步,陈媛一脚踩到了瓜田边上的一个小西瓜,瞬间,西瓜裂开了,红色的瓜瓤露了出来。陈媛一颗心瞬间飞到了嗓子眼,她回头看了夏晓波一眼,只见夏晓波比她还紧张地蹲了下来,埋怨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多可惜呀!”他小心捧起裂开的西瓜,顺嘴吃了一口说,你尝尝,还真甜!陈媛心里的惊讶一波接着一波,她万万没想到夏晓波一点都不怕西瓜了,她不敢问,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一起品尝着西瓜,心里却乐开了花。西瓜的心结算是打开了,瓜田边,房屋下,两人一起抱着西瓜大口吃着。   陈媛开始慢慢试探着夏晓波的边界。晚上,陈媛也试着穿上她一直压在箱底的红色内衣,在朦胧的夜色迷离的灯光中,夏晓波看着漂亮的女友,内心悸动。或许是她的美丽让夏晓波对红色并不太在意了。因为如此,她开始买来红色的窗花,甚至红色的床品……红色在一点一点渗透进他们的生活。在温暖的二人世界里,夏晓波不知不觉在渐渐接受。
  一天午后,陈媛和远在美国的妈妈微信聊天,她想传几张生活照给妈妈,于是,她特意换上了当年妈妈送的一套大红色比基尼,在绿色植物环抱的老墙前,红绿色反差很大,红色也十分耀眼,她摆着各种pose,夏晓波无疑充当了摄影师的角色,他也被女友的热情奔放所感染,急速地按动着快门……
  到了秋天,陈媛硬是缠着男友带她去村后的槭树林。槭树的叶子有点像枫叶,一般是七个角的,也有五个角八个角的。他们刚到进坑时还是春天,树叶还是鹅绒般的嫩黄,而此时像枫叶一样红遍枝頭。层林尽染,夏晓波感到大自然神奇的转变。陈媛拉着男友的手,竟然跳起舞来,夏晓波也情不自禁地抱紧女友,深吻在一起。
  陈媛鼓励夏晓波用画笔把这里的生活都记录下来。夏晓波试着用红色为创作主色调,并吸收天津杨柳镇的年画元素,从古代民俗工艺着手,创作出《消失的年味》《五福临门》等综合材料作品,也逐渐获得了同行业的认可,一度获得了台湾《艺术家》杂志评选的时尚艺术达人奖。
  2016年国庆,他们回武汉办事,陈媛第一件事就是带夏晓波过马路,看红绿灯。很快,测试通过,夏晓波再也没有在红灯的时候跳到陈媛身后躲起来了。他淡定地拉着女友的手,走过了马路。
  就这样,夏晓波在女友的一点点呵护和帮助下,不再怕西瓜,不再怕红灯,不再怕所有的红色……陈媛用“橡皮擦”擦掉了男友脑海中的记忆,用更深的爱帮助男友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2016年12月,陈媛带着男友一起到俄亥俄州见父母,并将他们这段故事拍成微电影《我的男友怕西瓜》。整个电影的主色调是中国红,他们作为故事的男女主角,还一起上演了一段传统的中国婚礼,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婚礼现场,他们一起穿着传统的中国红,夏晓波掀起了女友的红盖头……最终,该微电影因为“它夸张搞笑却不乏温暖”,获得美国俄亥俄州中国文化周微电影奖。电影节闭幕式上,夏晓波致完答谢词后,一向腼腆的他邀请陈媛上台,站在女友面前的他突然单膝跪下,从怀里取出一枚红宝石戒指,向陈媛求婚,陈媛当场泪崩……
  编辑/沈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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