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杀“醋男”小舅子,姐夫那说不清楚的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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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5月3日早上7点,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金厂沟梁卫生医院,护士杨艳红从二楼往一楼走,突然听到一阵尖叫——“杀人了!杀人了!”她快步走到护士办公室对面的病房门口,发现两个人正在打斗,一人手里还握着尖刀。杨艳红赶紧拨打110报警。
  敖汉旗公安局金厂沟梁镇派出所民警刘文华赶到现场,制止、并抓获持刀行凶的犯罪嫌疑人杨化廷。但受害者张家勋因身中多刀,抢救无效身亡。经查,杨化廷是医院病人,而张家勋是杨化廷的小舅子。姐夫为何怒杀小舅子?2015年3月11日,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揭开凶案背后的原因——
  酒席桌上一戏言,激起醋男内心波澜
  2014年2月14日,作为内蒙古敖汉旗最上档次的饭店——玉龙国宾馆自然热闹非凡。晚上9点多钟,超豪华666包房里,一名服务生刚推开包房大门,被一只飞来的酒瓶砸中头部,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挨了一脚……打人的是个光头男子。一个短发女子赶忙上前制止,却被光头男子推倒在地,接着一个中年汉子与一个中年妇女上前制止,也分别挨了一拳。两分钟后,光头男子终于被酒店保安制止住了,但他嘴里仍骂骂咧咧:“我要喝,谁不让我喝,谁就是我的敌人!”
  挨拳的中年汉子叫杨化廷,中年妇女叫张艳红,是一对恩爱夫妻,家住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金厂沟梁镇,一同经营白酒生意。光头男子叫张家勋,张艳红的弟弟,1978年3月生。而短发女子叫孙丽,1979年6月出生,是张家勋的妻子,他俩有一个女儿叫小捷。
  在不少当地人眼里,这个姐夫绝对是小舅子家的大恩人。8年前,杨化廷的白酒生意刚起步,便把闲着的孙丽招进来当保管员,不久又让在建筑工地打零工的张家勋负责送货。随着生意一天天变好,张家勋夫妇靠着姐夫摆脱了贫困,盖起了小楼房。
  谁知,2011年6月3日上午,一个叫赵文的業务员开玩笑抱了一下孙丽,张家勋气愤地要求姐夫开除赵文。杨化廷了解情况后,得知赵文当时是喝高了点,便象征性地批评了他几句,还反过来劝小舅子大度点。岂料,张家勋居然大动干戈,把赵文打得头破血流。为此,金厂沟派出所给予他行政拘留10天、罚款500元的处罚。张家勋固执地认为法律不公平,从看守所出来后的第四天,又狠揍了赵文一通,造成对方颅骨骨折,多处软组织受伤。2011年10月初,当地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张家勋有期徒刑3年。
  杨化廷一气之下辞退了赵文。事后,他后悔自己处理不妥导致小舅子出了事,于是把这种愧疚转变成加倍照顾孙丽母女俩。
  2012年春节刚过,杨化廷把小捷送到了敖汉旗最好的私立学校。一段时间后,他发现小捷不适应寄宿生活,又把孙丽从仓库调到财务科,允许她每天上午、下午迟到或早退一个小时,方便接送小捷。
  自然,杨化廷也没有忘记小舅子。2013年五一节,他特地带着岳父岳母、孙丽母女及妻张艳红,一起到监狱看望张家勋。隔着玻璃,杨化廷让小舅子放心,家里的事不用操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听妻子与父母不停地表扬姐姐、姐夫,张家勋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发誓出狱后要好好报答姐姐和姐夫的恩情。
  杨化廷的热心肠难免引来一些人的风言冷语。张艳红虽然不相信,但还是忍不住问丈夫:“你可别动多余的心思哦!”杨化廷急得拍着胸脯,说:“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啊!”其实,弟弟出事了,丈夫关照弟媳和侄女,张艳红不仅乐意,而且还十分感激,再说丈夫的为人她也很清楚,她相信丈夫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因此对谣言一笑了之。
  2014年2月13日,张家勋提前半年获释。第二天,杨化廷特地在玉龙国宾馆订了一个包房,并请生意场上几个朋友作陪,打算热热闹闹地为小舅子接风洗尘。觥筹交错间,听着张家勋恭维姐夫的话,一个叫李建华的老板笑道:“阿勋,你是得好好敬你姐夫一杯!这几年,你不在家,你姐夫是个大好人,他不光给你养女儿,还帮你养老婆!”在赤峰,当地人们经常开玩笑说:勾了老婆勾小姨,舅子老婆当马骑。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一刻,张家勋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心里更像打翻的五味瓶,于是借酒发疯,出现本文开头那一幕……
  疑惑催生重重矛盾,郎舅俩反目成仇
  当天晚上,张家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尤其是看着妻子因生气不搭理他的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思忖着:“以前,妻子总是躺在自己怀里睡,现在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纠结的他摇醒了孙丽,直截了当地要求亲热,但因为吃饭时的闹腾,让孙丽十分生气,她不想搭理丈夫。张家勋更郁闷了:“难道姐夫与妻子真有一腿?”张家勋越想越觉得妻子有问题,于是火冒三丈地再次摇醒了孙丽,质问她与姐夫到底有没有关系。孙丽性格懦弱,胆小怕事,面对丈夫的怀疑,她心里腾起了一团火,但说话结结巴巴:“你说的……哪门子话?简直……是胡……说八道。这种事……以后别再……瞎提了。”妻子反常的回答,让张家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妻子心里如没有鬼,干吗说话结结巴巴呢?这事为何不能提?于是,他继续盘问妻子,孙丽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了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张家勋暗中跟踪、侦察妻子。3月1日下午五点左右,孙丽打电话给张家勋,说要加班。那天下着雨,可张家勋却一直“潜伏”在姐夫公司附近角落里。傍晚时分,孙丽与杨化廷共同打着一把伞出来了,到了杨化廷的车前,孙丽的脚尖踮了起来,而张家勋的视线又正好被伞挡住了。他脑中顿时成了真空,想像着刚才一定是两个人在亲热。两人上车后,张家勋拨通了妻子的手机,问她与谁在一块儿,孙丽只回话说:“你姐煮好了晚饭,让你也一块儿过去吃饭。”张家勋却猛地挂断了电话。
  当时,张家勋并没有去姐姐家,他一直站在杨化廷家楼下。孙丽和张艳红打他的电话,他都没有接。直到孙丽吃完饭出来,看到了浑身淋湿的丈夫,责问他是不是疯了。张家勋正在气头上,怒问“伞下的事”。丈夫居然跟踪自己?孙丽怒不可遏,张家勋却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孙丽哭着离家出走。
  从此张家勋整天借酒浇愁。杨化廷得知此事后,好心提醒他:“你把枕头垫高点,分清好人与坏人!”可张家勋却认为这是姐夫发出的挑战。4月7日晚上9点,他突然闯进姐姐家里,举起一把铁锤就朝着杨化廷砸去……杨化廷本能地避开,并高喊:“救命啊!救命啊!”张艳红闻声赶了过来,一边拼死拽住了弟弟的双手,一边哭着哀求道:“家勋,你不能干傻事呀!”最后,杨化廷跑开了,张家勋这才丢下一句狠话走了。   张家勋擅自闯进家里来行凶,杨化廷本想报警,但妻子张艳红哭着拦住了。想到张家勋是自己的小舅子,且刚刚出狱,如果自己报案,对他肯定不利。于是,他忍了忍,息事宁人算了。可是,杨化廷的退让,却滋长了张家勋的胆量。4月29日傍晚,杨化廷正在公路上散步。张家勋骑着摩托车,突然迎面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将杨化廷撞倒了!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张家勋便冲了过来,骑在他身上朝着脸上就是几拳,杨化廷的脸上顿时淌满了鲜血。做完这一切后,张家勋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最后,杨化廷拨通了妻子张艳红的电话。张艳红赶来,将丈夫送至敖汉旗金厂沟梁人民医院。医生的诊断情况是:头部软组织受伤、右侧两根肋骨骨折,必须住院治疗。
  小算盘算出大祸,血案引发多少深思
  事到如今,张家勋开始发慌了,自己刚出狱不久就犯事,自然是罪上加罪,现在只有制止姐姐、姐夫报警。他反复嘱咐自己,要装出十分后悔的样子。于是,他很快赶到医院,蹲在姐夫病床边挤出了几滴眼泪。但是,张家勋的表演的确让人更反感,杨化廷别过脸说:“你还是人吗?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张家勋立马就变了脸,歇斯底里地叫道:“谁怕谁呀?”张艳红也听不下去了,把弟弟推出了门外。
  还有办法救自己吗?张家勋想到了妻子。可他不是要妻子出面作些哀求,而是要孙丽承认自己与杨化廷有关系。张家勋觉得:只要妻子松了口,杨化廷就活该被打,他毕竟是有面子的老板,不会轻易报警的。退几步说,即使他果真报了警,警察也会同情自己的。
  “我与姐夫真的没有关系,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怎么能说有关系?”孙丽急得叫起来。张家勋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将一把刀子架在孙丽脖子上,正色道:“我与你说直了,你别想着离婚,要是不听我的安排,让我再进监狱,你也别想活了,小捷也得一起死。”他抽了口烟放缓了语气:“这还不是坐牢的问题,我们得赔钱啊!现在哪里有一分钱,我反正没办法,你给我看着办吧!”没办法,孙丽只好暂时同意。
  那晚,她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到了门前不远处的一片山林,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辛酸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一旦自己乱开口,杨化廷就会蒙受不白之冤,那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浑身哆嗦起来。可很快地,孙丽眼前又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小捷被迫离开了所在学校,有人又看中了自家的房子。孙丽的心“嗵嗵”狂跳起来,她不由得凄厉地叫道:“不,我不能让女儿吃苦,我得自己救自己!”
  2014年5月1日一早,孙丽陪同张家勋来到医院。当时,病房里有七八个人,张家勋一进门便怒气冲冲地说:“我今天是来讨说法的,不是我不讲理,是你杨化廷太不是人。”说完随手拿起个茶杯摔在地上,径直问孙丽:“你说,你与姐夫有没有那种关系?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孙丽稍微犹豫了下,哭着点了头。霎时,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杨化廷,张家勋则借机狂叫道:“你还冤枉吗?自作孽不可活呀!”
  杨化廷气得吐血。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惊慌,而是声称让警察调查真相。这下子张家勋慌了神,连忙冲过来抢夺手机。杨化廷受了伤不是对手,被拖离了病床,臀部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家连忙劝阻,张家勋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杨化廷当即拨打了报警电话。下午,担心自己身体有伤打不过对方,杨化廷特地回家拿了把尖刀,藏在枕头下面。
  5月2日,金厂沟派出所民警传唤张家勋。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害怕,他知道自己这次如果再进监狱,妻子肯定会与自己离婚。张家勋没脸去求姐姐,思前想后,他给连襟张文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找姐夫说说情,只要姐夫同意私了,他愿意赔钱,这样警方也就不会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一直以来,张文军与杨化廷的关系不错。一番游说后,张文军答应试试看。
  当天,张文军赶到医院,劝杨化廷大人有大量,再给小舅子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他有过前科,如果犯事,法院肯定会重判。最后,好说歹说,杨化廷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同意去派出所协调。
  下午,杨化廷在张文军的护送下来到了派出所,经协调,张家勋同意赔偿杨化廷1万元医疗费。抱着和解的目的,民警对张家勋进行了一番批评和说教,这才把他放了。
  5月3日早上7点左右,张家勋与张文军来到医院,准备赔偿杨化廷1万元医疗费。谁知,杨化廷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张家勋夫妇和自己一起到公证处,作一个“杨化廷与孙丽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公证。
  原来,走出派出所后,杨化廷担心张家勋事后还会找自己的麻烦,还会四处造谣,说自己与孙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他就想让张家勋写个保证,可转念一想,他觉得张家勋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写保证可不能保证以后没事,干脆一起到公证处做个公证,看他以后还能唱哪出戏。
  没想到,听了杨化廷的要求,张家勋的牛脾气又上来了,重重地推了杨华廷一下:“你真不让我活了!”杨化廷也彻底火了,忍着疼痛,与张家勋对打。身体有伤的杨化廷显然不是张家勋的对手,他很快处于下风。这时,气愤不过的他猛地从枕头下抽出那把早已准备好的尖刀,朝张家勋捅去。张家勋人高马大,一把夺过尖刀,又反捅过来。杨化廷本能地举起胳膊挡了一下。就在两人打斗的当口,张家勋被椅子碰倒了。杨化廷重又夺回尖刀,骑在他身上接连捅了五六刀。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张文军吓呆了,拼命地喊:“杀人了!杀人了!”可一切无济于事,于是出现本文开头那血淋淋的一幕……
  虽然医护人员立即报警,民警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惨案还是没能得到及时制止。张家勋因抢救无效死亡,敖汉旗公安局司法鉴定中心鉴定意见为:系因面部、颈部、躯干部及四肢多次被锐器刺击,造成面部、颈部、躯干部及四肢多处创口,并伴有右颈外静脉破裂,致急性失血过多。而杨化廷的手臂也骨折,在赤峰市220医院做了手术。
  事发后,孙丽蒙羞,躲着不愿见人。张艳红更是伤心落泪,气得住进医院。杨化廷归案后,也后悔不已,但一切为时已晚。
  鉴于得到受害者家属的谅解,2015年3月11日,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被告人杨化廷犯故意杀人罪,判處无期徒刑。
  值得深思的是,警方的调查显示,杨化廷与孙丽在笔录中,均认为各自是清白的。而作为死者的姐姐张艳红也向警方讲述:弟媳孙丽曾打电话给她,哭着说是张家勋拿着刀,威胁让她承认与杨化廷的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但是,恐怕这一切,死者张家勋永远都不会明白。
  (文中除罪犯杨化廷,其他为化名。)
  编辑/程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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