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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却说文涛来至后堂，见英子搂着幼女小红，坐在那里，水也不喝，脸也不洗，头发乱糟糟的，直如木头一般，面如死灰，神色黯然，又不见儿子念生。忙把小红揽过来，抱在怀里，问英子到底出了什么事？英子憋了一憋，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把如何与燕姐萍儿她们相识，如何搬进林家大宅，如何进城买东西，如何遇见老福爷，如何和萍儿夫妇先回来，如何遭了官兵荼毒，又如何寻燕姐念生不着，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遍，不过文涛连想带猜还是弄明白了一个大概。
英子慢慢缓过劲来，说话渐渐有了条理，又说，官府要抓的多半是燕姐。我前思后想，她才是那个潜江龙的女儿，因她和萍儿都是大肚子，官兵必是弄岔了。你想想，她们能到哪去呢？文涛说，这件事必得我亲自走一趟才好。你说的这几处地方，我都是晓得的，人也是认得的。你也不必跟去，只在府中将息，我好歹要把孩子给你领回来。你只管放心！英子哪里肯依，定要跟去。文涛只得应允，少不得又要让小红跟着受罪了。
当下叫了管家，套上马车，就要出发，却见一帮棋友齐齐地站在门外。他们都听说了，愿意跟着叶先生一块去，务要把叶公子找回来。文涛当时眼睛就湿润了，说：“我就不言谢了，套车！”
一路躜行，快马加鞭，三辆马车，共是十五六个人，来到金山脚下，茂林深处。远远望见，那林宅竟成了一座废墟，显见得是有人纵火烧的。文涛不敢耽搁，先来找大师兄。“施牛肉”倒是得了些消息，当下一五一十告诉文涛，众人才知事情原委。
原来那德兴听了惠儿言语，出首告发，说得不仔细，也是官兵们疏忽，想不到一院里竟有两个大肚子。结果错抓了萍儿，误伤了栓儿，还白送了萍儿母子两条性命。致使当地民怨沸腾，都说县衙草菅人命。镇江府闻知，想着事情出在自己治下，总得有人承担责任，便掷下令牌，抓了德兴两口子，说他们故意欺瞒地方，吐情不尽，告发是假，容庇是真，实应以命相抵，乱棍打死，以平民愤。又问了当地县衙一个疏于审度、过于操切之过，业已上奏朝廷，只待圣意裁决。那林宅本是个好所在，烧了委实可惜，但这种烫手的山芋，又在这节骨眼上，谁敢不知死活瞎伸手？
叶文涛本打算见过师兄，再去拜访当地父母官，县里府里都走走。不管怎么说，自己虽无实权，总是皇上身边的人，品级也高过他们，不怕他们不尽心竭力。但现在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德兴与惠儿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再要官府帮忙，就是缉捕深红（或浅红）了。也不可动用地方官府来找念生，念生和深红（浅红）是一体的，找着念生他们，深红（浅红）就得入狱。
那肉金刚当初是见过深红姐俩的，文涛和她们要好的事，也曾有风吹在耳朵里。此时见文涛沉吟未决，便道：“这件事官府是靠不住的，这帮官兵，平时吃拿卡要，个个是能手，要他们办点实在事，千难万难。一个个都是享福惯了的，谁肯吃苦受累？不如我们分头找，再请镇江当地的棋友一起帮忙，他们是本地人，人熟地熟，不好过官兵？”众人皆道说得是，事不宜迟，先从她们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找起。
长话短说。一连找了十余日，还是一无所获。英子可怜把眼泪都哭干了，也不知念生到底是死是活。叶文涛除了惦记儿子，还比英子多了一份牵挂。他连寿宁寺包括寺庙周边方圆数里都找遍了，竟没一个人曾经看到或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妇人和小孩。
那窦云鹏虽然腿脚不便，也跟着来了。此刻言道：“或许那燕姐正领着念生去了临安，也未可知。她既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在临安，又是叶先生的故旧，临安又是好地方，料来去的可能极大。”他这一说，倒让众人又看到了希望，一个个欢欣起来，都说有道理，有道理，咱们回去时多打听着，说不定在路上就能撞见呢。
不说叶文涛一行百般寻找念生不得，怅然离开镇江，返回临安，却说那燕姐带着念生一路向西，半点也不敢耽搁。想那官府既张贴了拿人的告示，这城里是断断不能再进了。本来还想着先去施牛肉那里，若不行，再去寿宁寺。想那寿宁寺是智广出家之所，也是文涛学艺之地，我佛慈悲，纵然大师不在，弟子们也必能看觑则个。现在一纸布告，成了拦路虎，偌大的镇江城，挡在面前，如何能到得寿宁寺？
多亏燕姐是逃过难的，有经验。想当初阮叔把她救出来，后来阮叔被抓，不是她一个人小小年纪独自流浪？再后来为了逃避断头阿三，江水里，苇叶丛里，荒山野岭，哪里没有呆过！此时自己倒没什么，只怕孩子受累，吃不消。那念生虽小，今年才9岁，却像他母亲，是个能吃苦的。和挺着大肚子的姑姑比起来，他走山路还要快些。
那燕姐有时累极了，恨不得这肚里的孩子掉了才好，可那孽障就像知道似的，只要妈妈有这个念头，他就在肚子里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有时燕姐下坡故意一跳，想把孩子跳掉，可孩子偏偏没事。燕姐不免流下泪来，倒觉得自己这个娘当得不配，怎么能这样对待亲生骨肉？
每到这时，念生就来安慰，宽她的心。念生说：“打今往后，姑姑，我就叫你娘吧。我长大了，一定孝敬您，给你买好看的衣裳穿，给你买扬州的香粉擦。”
燕姐破涕为笑说：“小气鬼，怎么不说给娘买好吃的？娘想吃的好东西可多了，辣齑粉、辣菜饼、煎鸭子、炒螃蟹、水晶脍，还有蜜枣馓子重阳糕。你为什么不买？”
念生说：“娘，我口水都被你说下来了。儿不买，不是小气，是怕娘胖了就不好看了。”
燕姐说：“对了，儿啊，你想个法子，把那成锭的银子铰碎了使用。江湖险恶，你拿大锭的银子买东西，人家看了，纵然不起歹心，也要起疑心。”
念生听了，就记在心里。那日路过一个铁匠铺子，燕姐也没在意。到了晚上，念生悄悄折回去，先用铁锤砸，谁知银子性软，一砸竟扁了。好个念生，找到一把小錾子，配合小锤子，没费事就把银锭解开了。而且要多大，就是多大。这也就是搁过去，孩子不娇气，要是现如今，不要说9岁，就是再加10岁，只怕他还不知如何措手呢！
慢慢地，燕姐身子越来越笨了，每日里赶的路也越来越少。燕姐估摸自己快生了，说儿啊，咱不走了，你给娘备个剪子、干净盆和毛巾，再弄点干粮，烧点热水。许是天天走路的缘故，燕姐虽是头胎，生得倒顺当，只是没个接生婆，多吃了不少苦。那念生一会喂娘喝水，一会为娘揩汗。孩子生下来，是个妹妹，念生帮着剪脐带，又帮着洗妹妹身上的血污，又小心揩干了，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妹妹包起来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放下。燕姐累极了，却不困，对念生说：“你是咱家的男子汉，给妹妹起个名吧？” 念生揪了一朵野菊给妹妹，嘴里说：“就叫菊子，好不好？谁知妹妹竞用小手攥住了。”念生笑着说：“娘快看，妹妹同意了，我们就叫她菊子吧？”燕姐说：“好，好，就叫菊子。”说着沉沉睡去。
念生不但是娘的好帮手，更能帮她拿主意。小孩子虽然幼稚，但说的话有时真让人刮目相看。那天燕姐说：“儿呀，坐吃山空，不能等银子用没了，咱再想辙，得提前有个安排才好。”念生说：“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吗？”一句话提醒了燕姐，当时就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那江北多有逃难的，只要用心去找，不难找到渡船。有的人家因为船没法带走，就把橹拆下，藏在江边苇丛里。燕姐上次从江北过来，就是靠着这样一条小船。燕姐水性极好，做水里的营生那是小菜一碟。当下携了念生，抱了菊子，一路继续向西，但求离那镇江远远的，寻个僻静的地方才好。生意多少不要紧，靠水吃水，水里自有吃不完的鱼虾，还有莲蓬、菱角和雪藕。那年头，长江里可没有化工厂日夜无休地往里排污倾浊。
话休繁絮。燕姐和念生相依为命，摆渡打渔，闲来指点他的棋艺，更教他水下功夫。架不住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水里泡着，念生的水性比棋艺长进还快。
俗话说：“只愁养，不愁长。”孩子是见风长，一转眼的光景，念生就长成了十七八的大小伙了，菊子也快十岁了。
那天兄妹俩在船上下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个子不甚高，眼睛却有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惯在江湖上行走的。他说有事要到江北去，燕姐用篙一点，那船就离了岸。汉子看上去也是个会家子，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放对，便笑话哥哥，说：“你这个当哥的居然和妹妹平下，你比她大这么多！”
念生急了，说：“你知道什么？我让她马呢。你看大子一样多，那是我赚回来了。”正说着，只见菊子拿起马来，接图走了个马六进七，嘴里说：“哥，你再赚一个。”
念生说：“当我傻呀，这炮有毒，当我看不出来呀。我一吃，你一将，我落士，你一砍，哥哥才不吃呢，我捉你马！”说着走了个车4平3。
菊子见哥哥平车捉马，边走（车八进五）边说：“那我拿车看上。”
念生说：“哟嗬，还会看呢。”说着走了个车5平4捉炮，“这回你拿什么看？”
菊子把炮退一步，说：“哥呀，我先将你一军啊好呀？”
念生学着她的腔调，说：“妹呀，我老将坐出来啊行呀？”
菊子说：“那我就弄个小象吃吃。”说着走马七退五吃象。
看到这步棋，念生二话不说，往后一倒就跌进了水里，半天也不露头。那汉子正诧异呢，菊子说：“这是我们下棋的规矩，谁输了，谁就跳到江里抓条鱼上来。”汉子问：“那你要输了呢？”菊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头栽进水里也不见了。那汉子看船娘时，竟是面带微笑，照常掌她的艄。一双儿女都在江里，无声无息的，她居然没事人一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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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慢慢缓过劲来，说话渐渐有了条理，又说，官府要抓的多半是燕姐。我前思后想，她才是那个潜江龙的女儿，因她和萍儿都是大肚子，官兵必是弄岔了。你想想，她们能到哪去呢？文涛说，这件事必得我亲自走一趟才好。你说的这几处地方，我都是晓得的，人也是认得的。你也不必跟去，只在府中将息，我好歹要把孩子给你领回来。你只管放心！英子哪里肯依，定要跟去。文涛只得应允，少不得又要让小红跟着受罪了。
当下叫了管家，套上马车，就要出发，却见一帮棋友齐齐地站在门外。他们都听说了，愿意跟着叶先生一块去，务要把叶公子找回来。文涛当时眼睛就湿润了，说：“我就不言谢了，套车！”
一路躜行，快马加鞭，三辆马车，共是十五六个人，来到金山脚下，茂林深处。远远望见，那林宅竟成了一座废墟，显见得是有人纵火烧的。文涛不敢耽搁，先来找大师兄。“施牛肉”倒是得了些消息，当下一五一十告诉文涛，众人才知事情原委。
原来那德兴听了惠儿言语，出首告发，说得不仔细，也是官兵们疏忽，想不到一院里竟有两个大肚子。结果错抓了萍儿，误伤了栓儿，还白送了萍儿母子两条性命。致使当地民怨沸腾，都说县衙草菅人命。镇江府闻知，想着事情出在自己治下，总得有人承担责任，便掷下令牌，抓了德兴两口子，说他们故意欺瞒地方，吐情不尽，告发是假，容庇是真，实应以命相抵，乱棍打死，以平民愤。又问了当地县衙一个疏于审度、过于操切之过，业已上奏朝廷，只待圣意裁决。那林宅本是个好所在，烧了委实可惜，但这种烫手的山芋，又在这节骨眼上，谁敢不知死活瞎伸手？
叶文涛本打算见过师兄，再去拜访当地父母官，县里府里都走走。不管怎么说，自己虽无实权，总是皇上身边的人，品级也高过他们，不怕他们不尽心竭力。但现在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德兴与惠儿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再要官府帮忙，就是缉捕深红（或浅红）了。也不可动用地方官府来找念生，念生和深红（浅红）是一体的，找着念生他们，深红（浅红）就得入狱。
那肉金刚当初是见过深红姐俩的，文涛和她们要好的事，也曾有风吹在耳朵里。此时见文涛沉吟未决，便道：“这件事官府是靠不住的，这帮官兵，平时吃拿卡要，个个是能手，要他们办点实在事，千难万难。一个个都是享福惯了的，谁肯吃苦受累？不如我们分头找，再请镇江当地的棋友一起帮忙，他们是本地人，人熟地熟，不好过官兵？”众人皆道说得是，事不宜迟，先从她们可能去的几个地方找起。
长话短说。一连找了十余日，还是一无所获。英子可怜把眼泪都哭干了，也不知念生到底是死是活。叶文涛除了惦记儿子，还比英子多了一份牵挂。他连寿宁寺包括寺庙周边方圆数里都找遍了，竟没一个人曾经看到或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妇人和小孩。
那窦云鹏虽然腿脚不便，也跟着来了。此刻言道：“或许那燕姐正领着念生去了临安，也未可知。她既知道这孩子的父亲在临安，又是叶先生的故旧，临安又是好地方，料来去的可能极大。”他这一说，倒让众人又看到了希望，一个个欢欣起来，都说有道理，有道理，咱们回去时多打听着，说不定在路上就能撞见呢。
不说叶文涛一行百般寻找念生不得，怅然离开镇江，返回临安，却说那燕姐带着念生一路向西，半点也不敢耽搁。想那官府既张贴了拿人的告示，这城里是断断不能再进了。本来还想着先去施牛肉那里，若不行，再去寿宁寺。想那寿宁寺是智广出家之所，也是文涛学艺之地，我佛慈悲，纵然大师不在，弟子们也必能看觑则个。现在一纸布告，成了拦路虎，偌大的镇江城，挡在面前，如何能到得寿宁寺？
多亏燕姐是逃过难的，有经验。想当初阮叔把她救出来，后来阮叔被抓，不是她一个人小小年纪独自流浪？再后来为了逃避断头阿三，江水里，苇叶丛里，荒山野岭，哪里没有呆过！此时自己倒没什么，只怕孩子受累，吃不消。那念生虽小，今年才9岁，却像他母亲，是个能吃苦的。和挺着大肚子的姑姑比起来，他走山路还要快些。
那燕姐有时累极了，恨不得这肚里的孩子掉了才好，可那孽障就像知道似的，只要妈妈有这个念头，他就在肚子里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有时燕姐下坡故意一跳，想把孩子跳掉，可孩子偏偏没事。燕姐不免流下泪来，倒觉得自己这个娘当得不配，怎么能这样对待亲生骨肉？
每到这时，念生就来安慰，宽她的心。念生说：“打今往后，姑姑，我就叫你娘吧。我长大了，一定孝敬您，给你买好看的衣裳穿，给你买扬州的香粉擦。”
燕姐破涕为笑说：“小气鬼，怎么不说给娘买好吃的？娘想吃的好东西可多了，辣齑粉、辣菜饼、煎鸭子、炒螃蟹、水晶脍，还有蜜枣馓子重阳糕。你为什么不买？”
念生说：“娘，我口水都被你说下来了。儿不买，不是小气，是怕娘胖了就不好看了。”
燕姐说：“对了，儿啊，你想个法子，把那成锭的银子铰碎了使用。江湖险恶，你拿大锭的银子买东西，人家看了，纵然不起歹心，也要起疑心。”
念生听了，就记在心里。那日路过一个铁匠铺子，燕姐也没在意。到了晚上，念生悄悄折回去，先用铁锤砸，谁知银子性软，一砸竟扁了。好个念生，找到一把小錾子，配合小锤子，没费事就把银锭解开了。而且要多大，就是多大。这也就是搁过去，孩子不娇气，要是现如今，不要说9岁，就是再加10岁，只怕他还不知如何措手呢！
慢慢地，燕姐身子越来越笨了，每日里赶的路也越来越少。燕姐估摸自己快生了，说儿啊，咱不走了，你给娘备个剪子、干净盆和毛巾，再弄点干粮，烧点热水。许是天天走路的缘故，燕姐虽是头胎，生得倒顺当，只是没个接生婆，多吃了不少苦。那念生一会喂娘喝水，一会为娘揩汗。孩子生下来，是个妹妹，念生帮着剪脐带，又帮着洗妹妹身上的血污，又小心揩干了，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妹妹包起来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放下。燕姐累极了，却不困，对念生说：“你是咱家的男子汉，给妹妹起个名吧？” 念生揪了一朵野菊给妹妹，嘴里说：“就叫菊子，好不好？谁知妹妹竞用小手攥住了。”念生笑着说：“娘快看，妹妹同意了，我们就叫她菊子吧？”燕姐说：“好，好，就叫菊子。”说着沉沉睡去。
念生不但是娘的好帮手，更能帮她拿主意。小孩子虽然幼稚，但说的话有时真让人刮目相看。那天燕姐说：“儿呀，坐吃山空，不能等银子用没了，咱再想辙，得提前有个安排才好。”念生说：“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吗？”一句话提醒了燕姐，当时就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原来那江北多有逃难的，只要用心去找，不难找到渡船。有的人家因为船没法带走，就把橹拆下，藏在江边苇丛里。燕姐上次从江北过来，就是靠着这样一条小船。燕姐水性极好，做水里的营生那是小菜一碟。当下携了念生，抱了菊子，一路继续向西，但求离那镇江远远的，寻个僻静的地方才好。生意多少不要紧，靠水吃水，水里自有吃不完的鱼虾，还有莲蓬、菱角和雪藕。那年头，长江里可没有化工厂日夜无休地往里排污倾浊。
话休繁絮。燕姐和念生相依为命，摆渡打渔，闲来指点他的棋艺，更教他水下功夫。架不住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水里泡着，念生的水性比棋艺长进还快。
俗话说：“只愁养，不愁长。”孩子是见风长，一转眼的光景，念生就长成了十七八的大小伙了，菊子也快十岁了。
那天兄妹俩在船上下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个子不甚高，眼睛却有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惯在江湖上行走的。他说有事要到江北去，燕姐用篙一点，那船就离了岸。汉子看上去也是个会家子，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放对，便笑话哥哥，说：“你这个当哥的居然和妹妹平下，你比她大这么多！”
念生急了，说：“你知道什么？我让她马呢。你看大子一样多，那是我赚回来了。”正说着，只见菊子拿起马来，接图走了个马六进七，嘴里说：“哥，你再赚一个。”
念生说：“当我傻呀，这炮有毒，当我看不出来呀。我一吃，你一将，我落士，你一砍，哥哥才不吃呢，我捉你马！”说着走了个车4平3。
菊子见哥哥平车捉马，边走（车八进五）边说：“那我拿车看上。”
念生说：“哟嗬，还会看呢。”说着走了个车5平4捉炮，“这回你拿什么看？”
菊子把炮退一步，说：“哥呀，我先将你一军啊好呀？”
念生学着她的腔调，说：“妹呀，我老将坐出来啊行呀？”
菊子说：“那我就弄个小象吃吃。”说着走马七退五吃象。
看到这步棋，念生二话不说，往后一倒就跌进了水里，半天也不露头。那汉子正诧异呢，菊子说：“这是我们下棋的规矩，谁输了，谁就跳到江里抓条鱼上来。”汉子问：“那你要输了呢？”菊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头栽进水里也不见了。那汉子看船娘时，竟是面带微笑，照常掌她的艄。一双儿女都在江里，无声无息的，她居然没事人一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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