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屠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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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离家出走
  粉笔摩擦出热,下课铃正好
  在額头被当作黑板时响起。
  暮色努力明晰,却被罚站打断。
  我走出校门,天倾斜砚台
  把新鲜的墨水似羽泼洒。
  挂在胸前的钥匙旋转半圈
  就停下,书包扔在木门前,
  诀别信附有亲笔签名。
  陌生的脸连接出街道,陌生
  就这样被我踩过。
  有人在杂货店买烟,有人
  把自己收纳进快递盒幽闭。
  斑马线中央的红绿灯指示众星,
  有些永恒发光,有些甘愿
  照亮熬夜的人的手背。
  一位母亲牵好女儿的手,
  一位父亲把烦恼塞进公文包,
  一位老人抚摸身前轮椅上的岁月。
  车被灌醉,风尘由后视镜呕出。
  我抠破额头上的伤口,
  预约黎明一个红钩。
  无论出走的格局大或小,
  每个转弯处,都要大口呼吸
  血逃亡时氧化的痕迹。
  人间影片
  对着号码找到座位,静等黑
  吞下影院,所有目光对准镜头,
  镜头对准被代码奴役的你。
  二十八岁,早早退休的他,心怀远方,
  沐浴在温泉里书写温热的雾。
  你以恒定的速率翻动这本
  无人问津的小说,害怕后一页上
  辞退会扼住你的咽喉。
  逐渐醒目的页码,在嘲弄。
  又或是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周末一觉
  睡到中午,只为了欺骗大脑,省下一顿饭钱。
  忽视疼痛的警告,预支筹码,
  徒劳地向泡沫中的未来
  孤注一掷。
  也许,被撕裂的时代下,失声的人们
  都流着血,披着伤口,当着不会结痂的薪柴。
  你和我们一样坐好,低下头,
  给自己的灵魂递一支将熄的烟,
  点燃迷惘之梦,让它向上飞翔。
  至此,音乐响起,光
  充盈整个空间,千篇一律的虚席
  注视着潦草的结尾字幕,仿佛不被拍摄,
  便有理由脆弱。
  咏雪
  耳鸣声提醒我,今天你将诞生。
  蜂鸟吹动岑寂,蚂蚁鸣响归途。
  千手观音会接住
  每一片沿滚轮线下落的雪花。
  即使被无限切分,极度的自我认同
  也能在显微镜下自成单元。
  空调热风回忆起游子买好电池
  把自己扔进了哪个垃圾桶。
  深夜时分,神明大人也要下班,
  庸人发朋友圈给初雪上贡。
  而你与盐交媾,将在第二天死去。
  为了钓上你的灵魂,
  我得起个早,用高像素的镜头
  拍下你任意比例的融化。
  模仿断裂
  你递给我一根无名的树枝,
  想让手指嫁接出一个春天。
  镜头平移,海浪冷峻地拍打
  依旧萦绕林间的鸟鸣声。
  像丢了凿子,画面的厚度上涨,
  后期加工而成的炊烟,挡住
  在海上寻找身世的指明灯塔。
  归乡游子的车侧翻,旋转三圈淹没。
  在沿岸的村庄,努力工作
  是低头族最后一块遮羞布。
  取材报告,没法交差,
  城里新建的高楼大厦
  已把乡村的炊烟排尽。
  从沙县小吃后门走出,
  我匍匐进报纸的专栏。
  躲藏,等待被夜揪起
  拧干我相机里的海水。
  六岁时,我与你告别,
  你用膝盖骨折断树枝,
  一分为二,木的两端
  生长出许多挽留的手
  前伸,是模仿断裂时
  尖锐刺骨的汩汩渴望。
  生活在来生
  远大近小,用二十数载光阴走近
  一串不知何时终结的省略号。
  有过犹豫,但没被拉住。
  他站在天台,还想更上一层楼。
  于内卷中顿悟空虚的大脑
  曾幻想在坠落时仰泳,引起
  生死簿上的数字痉挛,他靠
  违反第一原则来退出竞争。
  或许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也会有人
  写道:“哎呀不要这么难过嘛,我只是
  投胎去做一只猫了,毕竟猫是
  在哪里都会被怜爱的动物。”
  寝室床边黑色的,高中走廊外银白的,
  与生俱来、礼仪道德种下的。原来我
  没有一跳解千愁的权利,半条蚯蚓蠕动,
  耳鸣声淅淅沥沥如收音不良的广播。
  离开打字机的猴子在床上翻身,
  打出一首诗歌后,它将光荣毕业。
  信号被屏蔽,隔代的安慰传不到这里,
  能接收到的,只有绝望的杂音。
  一味地转动旋钮,过去那么多年
  好像没有人教过你该如何面对失败。
  去生活在来生,去做一只自由的猫,
  去从很高的地方轻盈落下。
  放松,舒展手脚,
  调整身体,旋转,
  安然无恙地着陆,搞砸了,
  也没有关系,作为一只猫,
  可以再出发,无论何时何地。
  主食
  放学后,我钻进天桥敞开的怀抱,
  车在叫,于是妈妈拉紧我,我的左手
  隔空抚摸过慵懒橘猫弓起的背。
  毛皮由亮变暗,像戏子卸下伪装,
  舔一口冰糖葫芦,放飞渴望自由的气球。
  晚餐桌上,校园和单位平淡地交换彼此,
  我发现,电视屏幕上的演员们,总是
  歇斯底里,仿佛情感就该这样汹涌。
  交错的筷子,伸入其他的碗,于无声中。
  到了睡觉时间,我躲进被窝,爷爷趁机
  偷走了我的光,闭上眼,我听见
  被遗弃的白薯在房间一隅说:“能充当
  一日三餐主食的从来就是无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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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生活和工作在基层,在豫南的乡村与小城之问穿梭,为了安身立命,谋取生活的口粮。在较为清贫的生活背景下,免小了为柴米油盐费神,为世俗凡物劳心。以至,习惯了奔波,习惯了沉默和思考,习惯了用文字诉说和歌唱,在内心的高地坚守着一份单纯的喜爱,那就是对缪斯的钟情,以诗的形式来传达对人世的爱与认知,对生活的诉求、隐忍和期盼。  一直坚信,乡土是我们的根。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牵系着情感的丝弦,在无数的
白鹤林,本名唐瑞兵,1973年生于四川蓬溪,现居四川绵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有诗集《车行途中》、诗歌赏析集《天下好诗:新诗一百首赏析》等。有诗歌入选《70后诗选编》、《中国诗典1978-2008》、《打破新天:中国当代诗歌选》(英文)等国内外数 种选本。曾获四川 大青年诗人、全国鲁藜诗歌奖诗集类一等奖、骆宾王青年文艺奖等多种奖项。  哲学问题  的确,再深奥的哲学问题,  都不过是生死的问
月色辽阔  胆怯者开始叫喊,第一次相见  她提供一张梯子,渐渐  高过头顶  我不敢抽离  她又递给我一把刀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袖手旁观  对于刀法  从不给予只言片语  40岁后,我不再惧怕,也不过于依赖  在失眠的夜,索性请她  喝点什么  她将额头深伏在我的胸前  终于,我叩问出答案  她,只不过  是我身体里的那块棉质补丁  填补黑夜的缝隙  她,也需要一杯酒  关于酒  在一首诗里读到
一列紫色的鸟火车  一羽接一羽  从被褥的山丘隧道穿越而出  我求见睡神  三次在黑暗的门前  站立如乞丐  心有余响 口不出声  慢腾腾的夜晚  天边星辰身在天国  现世没有唤我的声音  我轻触沉默的摇篮  夜巨大的翅膀  突然从空寂长出牙 邪念  一个守法的羞怯文人  移泰山为斗笠  扯长江水为面纱  步态似飘羽  从夜的尽头盗取天火  把一千又一千只绵羊烧成灰烬  余生  你端详一张十六岁照
夜色弥深,内心又再枯旷出漠北  长出草,也长出一匹马  在半隆的山脊,我视野暧昧  明明是在滑坠,却又打马狂奔  想要抓紧一抹光,哪怕一根刺  都成徒劳。我们,已临深池  马,依然左冲右突  在平缓处奋蹄,又在壁垒处折返  在沟壑间醒鼻,又在冷月里鸣嘶  一次又一次,仿佛电脑程序  进入了死循环  --它,始终没能冲出我的内心  夜惊愕而醒,四下空余孤寂  惟有苍穹下那一星篝火  经由马蹄点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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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犹如一个大型组织,它给其中的每个成员都分配一席之地,使之按照一种集体精神进行工作。在同一个组织里,诗人各自成为自己情感的孤独的扮演者,只能和自己说话,并回答自己的提问。周围到处都是拒绝的耳朵,写诗似乎越来越变得可疑和虚妄,因为真正的读者已经锐减,诗歌鉴赏的能力和风尚日益衰落。当年,亚历山大图书馆一场大火,使希腊文学四分之三的作品付之一炬,而今天,诗歌的灭顶之灾不再是一场燎原大火,而是普遍的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