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到得了加德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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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加德满都,路上挤满人的巴士

  想要拜访喜马拉雅山麓的美丽山城加德满都,搭乘巴士到得了吗?可以的。这,取决于从哪儿出发。
  我最早得知搭乘巴士到尼泊尔旅游的奇闻轶事,是从三位年轻印度女孩那儿听闻的。
  “我们是坐巴士去的,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印度女孩S说。其实,在印度,24小时的巴士旅程并非不常见,然而,S说起这段经历像场惊魂记。

  /作为世界知名的登山健行中心,加德满都比印度的城市更国际化。/

巴士惊魂记


  她们预先订了舒服的冷气豪华巴士,到了巴士站,竟被告知“巴士已经提早出发,走了”。然后,三个小女生稀里糊涂地被塞进另一台没有冷气、挤得要命的廉价巴士,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路了。
  途中,S吃了颗安眠药进入昏睡,隔壁的男乘客一直靠到她身上。这还好,更惊险的是一位喝醉酒的乘客,走到C面前,脱下裤子,对着她撒尿,又企图跳车,最后遭乘客痛打到流血。
  大家有所不知,南亚是个很安全的大陆,人们总爱“管闲事”。讨人厌的酒鬼要跳车,大家就是会这么费神、费力,七手八脚地把他打趴在地,限制在车中,维护他和别人的人身安全。
  这些也都“还好”,S说真正最可怕的是当时正逢雨季,路况极糟,巴士开了48小时才到。
  对来自印度的女孩来说,加德满都真是个奇妙的地方:政府失能,经济上远远落后于印度,许多服务如网络、计程车、住宿、餐饮费用却极高。作为世界知名的登山健行中心,加德满都比印度的城市更国际化。
库玛莉活女神

  S展示着照片,说加德满都的原住民尼瓦尔人信奉库玛莉活女神。女神从3~7岁属于特定种姓的女婴中挑选,被选中后从此不得外出、脚不可触地,一直到女童初潮退位为止。

女神的亲戚成了男友


  当时愣愣地听着这些故事,殊不知几年后,也在印度念书的好友小花,交了库玛莉女神的亲戚当男友。当时不懂尼瓦尔人的阶级制度,只知道对方属于加德满都最尊贵的种姓,我径自把她的男友想象为貌似释迦牟尼的尼泊尔王子。
  尼泊尔活女神的亲戚小王子,本名山迪蒲(Sandeep,我私下称他“散弟”),是个傻气又多愁善感的帅小子。他关闭在加德满都开的餐厅,和狐朋狗党跑到南印最知名的海滩度假胜地果阿讨生活。他们在海滩上头顶烈日、身着T袖短裤、歪戴鸭舌帽、弹着吉他,摆摊贩卖喜马拉雅山上来的毛衣、毛帽、手套。
  “什么?你们在海滩上卖毛帽!这样对吗?”我问。
  “你以为这很笨吗?哈哈,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到果阿度假的外国人,很多都是从很寒冷的国家来避寒的,俄罗斯啊、加拿大啊,假期结束他们回去前都会买纪念品给家人朋友。你说说看,有什么比‘喜马拉雅山’来的毛织品更贴心、更酷的礼物呢?”他说。
  散弟讲到果阿的海滩、比基尼、啤酒、吉他、外国人,整个人摇来晃去,脸都笑开了。
  散弟想娶中国新娘回家,可把家人吓坏了。作为女神的亲戚、祭司的儿子,他若娶外国人,等于毁了家世清纯的血统,那样独子散弟是继承不了家业的。
  小花回顾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真爱线索:“我们约好去果阿旅行,从德里到果阿,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我一路都在吐,糗死、难看死了。但他还是喜欢上我,我心想,这样应该是真爱了吧?”
  尼泊尔与邻国印度之间有很深的依附关系。尼泊尔人到印度无需签证,许多人像散弟这样跨越边境打工。尼泊尔的燃料、药品等重要生活物资,都从印度输入。
  2015年尼泊尔通过新宪法,9月时印度把边境给封了,一直封到隔年2月。听散弟、小花形容,当地人的生活陷入巨大危机,没有燃油开车,没有燃料煮饭,没有货源,商店关门大吉,人们烧柴生火,相依为命。
  当年4月尼泊尔才发生过大地震呢,散弟家的老房子被震垮,灾情惨重。但听他说,边境封闭带来的生活冲击比地震還大。

不按喇叭,就用嘴巴


  小花与散弟恋爱后常在印度、尼泊尔两地跑,有时机票没买到,也走陆路。
2019年12月9日,加德满者B的杜巴广场,民众在喂鸽子
20侣年7月,加德满都,放学回家的学生

  /尼泊尔的燃料、药品等重要生活物资,都从印度输入。/

  在认识小花前,散弟都坐我朋友“惊魂记”的那种跨国巴士,有了女朋友后,选择的路线曲折许多:从加德满都坐11个小时的小巴士或半小时的飞机到边境Bhairahawa,过一夜,隔天越过边境,搭计程车到最近的火车站Gorakhpur,再搭14个小时的火车抵达德里。
  我问:“这么复杂?怎么不搭一班就到的巴士呢?”散弟说:“坐那个太惨了,而且会有很多奇怪的人。”   我到尼泊尔旅游的第一个景点是散弟家。避开“太惨了”的巴士,我选择搭飞机。从德里到加德满都很近,一个半小时航程。飞机起飞后一直朝着北、山的方向飞去,当飞机闯入喜马拉雅山群,我感觉地表离我们越来越近,近到飞机好像差点要擦过山顶的树梢,再不久之后,眼前一片开阔,一块大平原,密密麻麻的房子,这就是被群山围绕的加德满都了。
  那是2017年5月,从飞机场到散弟家的路上,散弟说现在开车的人都非常痛苦,因为政府刚宣布加德满都“无喇叭城市”政策,禁止乱按,乱按喇叭要被罚钱。
  从印度来的我,可了解这种痛苦了。“乱”按喇叭是车主间的沟通:超车前按是告知“我要过去啰”;红灯转绿时按,是提醒车子回神“快走”;当交通因为种种因素堵塞,马路上全体司机齐按喇叭表示不满——在动不动就大塞车、4公里要开1小时的地方,乱按真的是集体“舒压”。
  当政府禁止车辆“抒发心情”,真的憋坏司机。我就亲眼见到一台要穿越人群的摩托车,司机一面前进,一面无奈地用嘴巴发出“叭叭叭叭叭”的声音。“喇叭”不给按,“嘴巴”总可以吧。

“性善”又“可坐”的城市


  2017年这趟加德满都之行,我身负一大任务,另外也对这山城产生了两大印象。
  一大任务非常适合我:散弟和小花想结婚,爸妈反对,其实也不真是为了延续爸爸的祭司“家业”,爸妈最担心的不外乎是,外国新娘不习惯当地生活与食物,婚姻会不幸福。
  散弟的亲戚几年前娶了日本老婆,对方食物吃不惯,离婚了。虽说小花适应全无障碍,饮食完全融入,但显然还不具备说服力。其实不用太努力,食物真的好吃。尼瓦尔的祭司阶级不食鸡蛋食鸭蛋、不食黄牛食水牛,料理比北印食物少油清爽,更接近中国边疆民族的口味,煮食常用芝麻,很有亲切感。散弟妈妈看我吃得又多又开心,眉毛都笑弯了。
  山城印象之一,是加德满都的蟑螂。我从小怕蟑螂,雷达特别敏锐,一有感应,一定比蟑螂先吓飞起来。加德满都四季皆冬,夜晚寒冷,白天阳光很烈,散弟家的热水是“太阳能”,最好下午洗澡。
  第一次洗澡时,我走进浴室关上门,一转身发现门栓旁停了一只蟑螂!不知道是不是山城的蟑螂较为“性善”,看起来竟没有都市蟑螂的油亮恶心。这只蟑螂静静地停在那儿,动也不动,我破天荒地没有冲出去。
  我镇定地在“它”的注目下,褪下衣物,完成梳洗。一直到开门出去,它与我都相当淡定。“性善”想必是我对散弟一家与尼泊尔人的整体印象,一整个投射到蟑螂身上了。慈眉善目的他們,真的没有都市人的阴险狡诈。
  山城印象之二,是老城区建筑的贴心,到处旨是略低的平台,非常适合歇下来、发呆、聊天。“到处”不是形容词,我几乎可以在“每个角落”看到石阶、小亭子与凳子形状的物品。老公公做陶器,老婆婆坐着吃冰棒,老奶奶在门前歇着晒太阳,男人女人们在亭下闲聊。
  那一日,散弟领着我们逛景点、走访在加德满都城内城外的老建筑群,一天下来,我发现自己拍来拍去的都是“坐”着的人们。好一个“可坐”的城市啊!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了帕坦广场。古老建筑前的石阶上,坐着一排排下班下课的年轻男女,他们在那儿谈恋爱、闲谈、厮混。良久,天色渐暗,凉风徐徐,我内心一阵激动,贪恋着这一刻的闲散与欢愉,舍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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