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实”到“魔幻”的审美视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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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蛙》具有极强写实感、同时又有真正的超越性,它极其丰富的写实手法以及虚实共生的审美特质,远远超出了历史与现实的种种表象。作者以独特的审美视觉,朴实的写实风格,叙写与感悟结合、现实与魔幻共融,似乎不动声色,却又感动得痛心地回顾过去,剖析人性,反思着一个无奈的特别的时代。
  关键词:现实 魔幻 写实风格 审美视觉
  《蛙》以独特的结构呈现了一个古老的传统熔铸下的畸形社会图像。它由四封长信和一个九幕话剧组成。四封长信以叙写的手法展现了四个时代的画面。书信体的叙事方式给小说的表达赋予了更广阔的写实和审美空间,也给细腻的心理活动描写以及现实与魔幻的共融共生奠定了形而上的基础。九幕话剧《蛙》不仅是前四封信的补充和升华,更丰盈了写实手法,拓展了审美视觉。使“蛙”更神形兼备,皆有生殖意的“蛙”可同“娃”和“娲”共存、共生、共义。从小说结构的设计到场景的布置、情节述说、心理的刻画可见,主题的展示都体现了从现实到魔幻的审美视觉。
  一、黑白生活底色中的亮点——场景写实
  莫言最擅长的手法就是写实,在小说《蛙》中,他以特立独行的审美视觉点滴零碎地详尽述说着艰难背景中滋生出的艰苦生活和怪异社会现实:那是一幅幅现实的图画,黑白的生活底色中,生长着流动的、活生生的、甚至带有一些奇异的、梦幻的现实,这种奇特与梦幻比原滋原味更能触动读者心灵的痛处,莫言在呈现真实的同时,没有忘记注入魔幻、神奇的色彩和元素,这种魔幻神奇的色彩和元素,在碰触到读者心灵痛楚的同时,没有忘记留下那么一点点的、些许的憧憬和感动。小说的开头部分写到六十年代闹饥荒,我们高密东北乡的孩子饿得吃煤块的场景:作者首先叙写煤块的“优质”、“亮晶晶的”、“像琥珀一样”,用神奇的笔触,描述了煤块的鲜亮、梦幻、诱惑力。对于一群饥荒的七八岁的孩子来说,那一堆黑乌乌的煤块简直就是一堆黑色的面包。莫言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发挥着自己的叙述天才,细腻地、梦幻地、小心翼翼地在为奇异的生活底色涂着零碎的魔幻色彩。“我们每人攥着一块煤,咯咯崩崩地啃,咯咯嚓嚓地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秘的表情。”作家莫言在叙事中以神奇、魔幻的手法反映现实生活,他就像一个另类的画师,刻画着一部病态的生活画面,画面里面充斥着各种扭曲不堪人性的无奈。现实的色彩鲜艳闪烁,心理色泽悲怆阴霾,那悲壮的“兴奋着的”因牙周炎嘴角流着煤水和血水的大口吃煤块的孩子队伍,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审视,总能带给读者别样的、五味杂陈的痛着的感觉。作者用一支隐形的画笔一点一点地触及读者内心最深处的痛。正如莫言在第四部分写给杉谷先生的信里所说:“写作时要触及心中最痛的地方,要写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我觉得还应该写人生中最尴尬的事,写人生中最狼狈的境地。要把自己放在解剖台上,放在聚光镜下。”
  二、悲剧现实夸张中的变异——情节写实
  莫言在《蛙》中反映了诸多的家庭和社会问题,包括饥荒、生命、爱情、政治、传宗接代、计划生育、家庭冲突、行骗、行凶、信仰危机……莫言下笔,悲多于喜,但他书写的与故土有关的悲剧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暗流。那种暗流的滋生,是作家莫言对故乡的期冀。刻意压制着自己磅礴瑰丽的文风和张狂恣肆的想象力,但立足于波澜壮阔的现实体验使作者很难逃避内心的狂放不羁,狂放与内敛的矛盾的结合,使其采取了特别的写实方式去表达,看似克制,又有放纵,他循着自己的意识流,述说着自己的真情实感。貌似内敛、松弛、平静的莫言,在《蛙》里对自己相当程度的抑制的莫言,实质上却仍然没有完成自己的自我超越,《蛙》的第一部分第十五章叙述了文革期间,红卫兵批斗县委书记杨林浩浩荡荡的血淋淋的批斗场面:有“戴高帽的”坏人;有“鸣枪”示威的斗士; 有“人山人海”的看客;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作者写道:“冰反射阳光,耀花了我的眼。寒风从后边吹透我的破棉袄,我感到很冷。”我看到了姑姑。姑姑不驯服,最后,她被打趴在台上,一只脚踩着她的背。那些被押下台的“牛鬼蛇神”有被剃阴阳头,丑陋而恐怖的,有无法忍受凌辱而投井自杀的;有挂破鞋的——县委书记杨林(我姑姑的追求者之一)被揭发说与我姑姑多次姘居被挂了一只破鞋。姑姑的头发连同头皮被揪下来,姑姑的头上渗出鲜血——血流到姑姑额头上,流到姑姑耳朵上。杨林的牙齿被十几个耳光搧落在台上;杨林身体摇晃,眼见着要跌倒,他屈打成招地承认了与姑姑通奸。姑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像只扑食的母狮一样,猛扑到杨林身上,这时,只听到“湖面上发出一阵怪响,冰层塌裂,许多人,落到冰水中。”莫言用看似轻描淡写的现实扫描,给读者展示出一个曲折疯狂的时代,这个时代是扭曲的、夸张的、变了形的。虽然,情节中并没有清晰地呈现是与非、善与恶,而是借助精妙紧张的描述、富有悲剧片色彩的点滴的背景穿插,以大众话的叙述方式将这场社会的悲剧处理得类似于一个可笑的残酷的闹剧。但我们也不难看出,作者即使在扫描血淋淋的批斗现场的时候,仍然在不停地运用特立独行的审美视觉剖析着人性的恶与善、美与丑。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小说中的人物的痛苦、无奈和尊严倍受摧残后的尴尬绝望,可以体会到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和绝望的情绪在人性善良被狠狠刺伤之余心底还要渗出一股寒意。姑姑的头发被揪下来血流满面时,作者描写道:“台下一片肃静,一匹拉车的毛驴,仰着脖子,发出高亢的叫声” 杨林的牙齿搧落在台上时,作者说:“响声清脆,冲上树梢。”最后,县委书记杨林终于屈打成招承认他和我姑姑通奸了。作者在叙述的同时,偶尔会恰如其分地加一点场景描写:我感到“冰反射阳光,耀花了我的眼。寒风从后边吹透我的破棉袄,我感到很冷。”写实的情节中,不时闪现出梦幻一样的情节铺垫和意象的渲染与联想,这种铺垫和意象的渲染与联想,也许是“高亢”的、“清脆”的抗争;也许是“很冷”的沉思;也许是迷茫混沌;也许什么都不是,就像作者写的“冰反射阳光,耀花了我的眼。”写实手法中,闪烁着变形的夸张、联想等形而上的变异的虚写元素,这就是《蛙》中蕴含的独特审美魅力所在。   三、人性复苏中的救赎——心理写实
  莫言在《蛙》的第二部分用了大量的笔墨,对上世纪的那场“人口运动”的残忍性、暴戾性作了极其生动形象地展示;第四、五部分中不惜浓墨重彩表达了姑姑人性的复苏——赎罪。首先,小说试图从面对姑姑的人性进行救赎,姑姑一生引流过的2800个婴儿,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迹,这血迹是黑色的、腥臭的。实际上,小说在第三部分最后一章姑姑划着木筏追赶王胆流产时,随着“我”、“小狮子”人性的复苏,我“姑姑”的心灵也已开始复苏了。特别是王胆死前回光返照,对着姑姑微笑着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时,姑姑心里长期绷着的那根坚强的弦彻底断了,她的意志垮塌了, 从这一刻起,姑姑开始重新审视生命,审视自己。
  一个人的脱胎换骨历来是要经过血与火的心灵挣扎与历炼的,小说中对姑姑的人性复苏的描写主要是通过“蛙”“娃”谐音来揭示的。《蛙》的命名意味着“娃”的实质,莫言特别强调了一个细节,姑姑最怕“青蛙”,见“蛙”就恐惧异常。小说第四部分第四章姑姑晚上被千万只青蛙围追堵截、姑姑失魂落魄、荒不择路、狼狈惊恐不堪的场面作者叙述得令人毛骨悚然。这部分描写,表层上凸显了详尽的细节和场景刻画,事实上,其最成功的要素却是紧张、细腻、惊险、惊恐、触及灵魂的心理独白、心理写实的过程。鲁迅的《狂人日记》以一个精神失常的狂人的视觉揭示了一个人吃人的残酷的画面,小说《蛙》中,作者以姑姑醉酒为创作契机,像鲁迅一样巧妙地选择了一个特殊的视觉,通过醉人的眼睛、感觉、触觉,亦真亦幻、亦实亦虚,毫无情面地撕开了姑姑心灵最深处的痛。那如泣如诉的、愤怒的青蛙们就像成千上万的婴儿的冤魂一样向我讨债来了,使我万分痛苦,无法摆脱。在这里作者在貌似写实的同时,在写作技巧上,通过荒诞、怪异的描述手法,将现实夸张、变形,来瓦解姑姑心中的堡垒(姑姑被称为“红色木头”),通过“蛙”的量大、冤大、仇深,采用了大量的夸张、联想、想象、象征等手法,用一系列怪异的现象把姑姑自认为犯了罪后的恐惧心理刻画到了极致。最后,姑姑嫁给了泥塑大师郝大手,和郝大手一起捏泥娃娃赎罪,姑姑通过虚实相伴的审美过程,较成功地完成了心灵的拯救。
  综上所述,《蛙》从写作手法上力图放低姿态,抛却华丽浮躁色彩,原滋原味地揭开社会的盖头,还生活以本真,但审美是文学的下限,一部好小说的诞生,不仅仅只给读者留下事实、真实,还要给读者留下值得鉴赏的美学元素和审美空间。对于知名作家莫言来说,他的《蛙》实际上自觉不自觉地、熟能生巧地做到了,尤其是写实手法的灵活运用,从“现实”到“魔幻”的交错穿插,从写实到写虚的自然过渡,从审美视觉的推移与转换上,就像电影的摄影构图和蒙太奇,而且巧妙运用大远景、中景、近景、特写、淡出淡入、摇镜,并交叉使用,显得如鱼得水,自然天成。但从结构到故事情节,从人物到场景,尤其是人性心灵救赎过程中叙写的飘移不定仍存某种争议,社会问题表态的矛盾述说中也存在着某种不足和不尽人意值得探讨商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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