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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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什么是词类活用
  
  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中都存在词类活用这种语言现象。1898年马建忠就曾在《马氏文通》中提出“字类假借”的说法,即先确定某类字经常充任某种句子成分,碰到他类字来充任这个成分时,便说是假借他类字为该类字。这说明马建忠已经意识到有“词类活用”的现象,但他并没有真正提出“词类活用”这种说法。真正提出“词类活用”这种说法的是《国文法草创》(1922)的作者陈承泽,他在《国文法草创》的“活用之实例”中,首先阐明什么是活用,认为词的兼类不是词的活用,又对活用与变义加以区分。然后叙述活用的种种情况,主要有两大类,本用的活用和非本用的活用。“词类活用”说提出以后,引起了语言学界的广泛重视,并成为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研究中比较重要的理论问题。虽然专门研究古代汉语词类活用的文章和专门研究现代汉语词类活用的文章比较多,但对二者进行比较研究的论文还比较少,我们试图从这一角度出发,对词类活用现象进行探索。
  所谓词类活用是指在一定的语境中,临时把某一类词用作另一类词,以满足表达的需要或者修辞的需要。例如:
  ①驴不胜怒,蹄之。(柳宗元《三戒·黔之驴》)
  ②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诸葛亮《出师表》)
  ③这天塌下来,有我朱老忠接着。朱老忠穷了一辈子,可也志气了一辈子。(梁斌《红旗谱》)
  ④失去了东三省只有几个学生写几篇“呈文”,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可以博得“友邦人士”的夸奖,永远“国”下去一样。(鲁迅《“友邦”惊诧论》)
   例①是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名词活用为动词,表示“用蹄踢”。例②也是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表示“亲近”和“远离”。例③和例④都是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而且都是名词活用为动词。以上几个例子中,“蹄、亲、远、志气、国”这些词都是出现在一定的上下文中,而且具有临时性并满足了表达或修辞的需要,所以,它们都是词类活用现象。
  词类活用要与兼类区别开来。兼类是指某个词在不同场合经常性地表现出不同的词类特点。如:
  ⑤面,颜前也。(《说文解字·面部》)
  ⑥于门外之右,南面。(《丧服小记》)
  例⑤的“面”是名词,表示“颜面”,例⑥的“面”是动词,表示“向”的意思。名词的“颜面”和介词或动词义的“向”,这几种词性和词义是“面”在古代的常用义,因此“面”在古汉语中是兼类词,而不是词类活用。又如:
  ⑦他是一个报社的编辑。
  ⑧这部书稿请王老师编辑。
  例⑦中的“编辑”是名词,表示“从事编辑工作的人”,例⑧中的“编辑”是动词,表示“对资料、文章或书稿进行整理和加工”。这两种词性和词义都是“编辑”这个词经常使用的,所以,“编辑”是现代汉语中的兼类词。
  怎样区别词的活用和兼类呢?我们可以依据两个标准:词的兼类是经常的“转类”,而词类活用是临时的“转类”;兼类词的几个义项一般在词典中都可以查到,而活用的词,它活用的义项一般在词典中查不到,因为这个义项是临时赋予的。其他的区别也有,但我们主要依据这两个标准基本上就能把这两种现象区分开来了。
  判断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还要注意不能犯“以今律古”的错误。很多学者都提到了这个问题,“以今律古”就是根据现代汉语中的词性去判断它们是否是词类活用,这是不可靠的。如“军于庐柳。”(《国语·晋语》)“军”在现代汉语中的词性是名词,因此有人认为“军”在这里是名词活用为动词,表示“驻军”的意思。这就犯了“以今律古”的错误,因为“军”在古代汉语中本来就有动词意义,表示“驻扎、屯军”,在这个例子中“军”并不是词类活用现象。
  
  二、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比较
  
  既然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中都存在词类活用现象,那么我们可以对这两个范围内的词类活用进行比较。挖掘出二者的相同点和不同点,以便对它们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一)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的相同点
  1.古今汉语词类活用产生的原因有相同之处
  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的词类活用产生的原因之一都是为了追求积极的表达效果,都是为了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如:
  ⑨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孟子·尽心》)
  ⑩大约那弹性的胖绅士早在我的空处胖开了他的右半身子。(鲁迅《社戏》)
  例⑨中的“小”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认为……小”,这种临时性的活用,能获得简洁、具体、形象的修辞效果,使文辞具有表现力,能引起读者的注意。例⑩中的“胖”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这种活用不仅能使文字简洁生动,而且还带有一种幽默、调侃的修辞效果。
  2.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有一些相同的类型
  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主要存在于动词、名词、形容词之中,而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主要也是动词、名词和形容词的活用。它们在词类活用的具体类型上也有相同之处。如:
  (1)名词活用为动词
  {11}晋灵公不君。(《左传·宣公四年》)
  {12}但二月草已芽,八月苗未枯,采掇者易辨识耳。(沈括《梦溪笔谈》)
  {13}老栓,就是运气了你!(鲁迅《药》)
  上例中的“君、芽、运气”都是名词活用为动词。
  (2)形容词活用为动词
  {14}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庄子·齐物论》
  {15}他就盼望他的叔叔多多头回来,也许这位野马似的好汉叔叔又像上次那样带几个小烧饼来偷偷地给他香一香嘴巴。(转引自胡裕树《现代汉语》)
  “美、香一香”都是形容词活用为动词。
  (3)形容词活用为名词
  {16}吾与汝毕力平险。(《列子·汤问》)
  {17}他们欺软怕硬。
  例{16}中的“险”是形容词,这里活用为名词指“险峻的大山”。例{17}中的“软”和“硬”都是形容词活用为名词,指“软弱的人”和“强硬的人”。
  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的类型相同的也许还有很多,我们在这里归纳出的几种情况可能不够全面,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想提供给读者一个思考的方向。
  3.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是产生兼类词的途径之一
  词类活用可以发展成兼类,吕叔湘先生也曾经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中说:“这种活用如果经常化了,就成为词类转变了。”汉语缺乏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这是活用现象产生的基本条件。在词形不变的情况下通过活用使词类转化以产生新词,这种方法使人们更容易理解,也更容易接受,而且也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所以,无论是古代汉语的词类活用还是现代汉语的词类活用,它们都是产生兼类词的一条途径。
  (二)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的不同点
  古今汉语中虽然都有词类活用的现象,但它们二者还存在着一些不同之处。
  1.古今汉语中词类活用的数量多少不同
  在古汉语中,词类活用现象非常常见,如:“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语哉!”(《史记·苏秦列传》)。句中两个“臣”是活用,“臣人”,“臣”后带宾语,“臣人”是名词用为使动;“臣于人”,是“被人所臣”的意思。而且古汉语中词类活用的数量很多;而现代汉语中,词类活用现象虽然存在,但不是很常见,与古汉语比较,数量也少得多了。
  2.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的所属范畴不同
  一般认为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是语法范畴的语法现象。而现代汉语词类活用的所属范畴一般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现代汉语词类活用是语法范畴的。很多语法书或现代汉语教材都是在语法部分提到词类活用的问题。如吕叔湘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中的第三个问题“分类”提到了“词类转变”,这说明吕叔湘先生把词类活用看成是一种语法现象;又如黄伯荣、廖序东的《现代汉语》书中,在语法部分的第三节词类(下)的词类小结中提到了词的活用;张斌主编的《新编现代汉语》里也是在语法部分的词的分类(下)的词类问题小结中提到了词的活用。以上说明,一些学者认为词类活用属于语法范畴。另一种观点认为,词类活用不仅属于语法范畴还属于修辞范畴。像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中语法部分的词的分类(下)里的“词类和词性”这个问题中谈到了词类活用,在这本书的修辞部分,也就是词语的运用中的第二个问题“词语的移用”也谈到了“改变词性的移用”这个问题,这说明胡裕树先生认为词类活用不仅是语法问题,也是修辞中的一种现象;杨月蓉主编的《实用汉语语法与修辞》不仅在语法部分谈到词的转类问题,而且在修辞部分也谈到了转类,这说明,杨月蓉也认为词类活用不仅是语法问题,也是修辞现象。总之,在现代汉语中,对词类活用的所属范畴学者们的观点还不完全一致。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既是一种语法现象,也是一种修辞现象。
  3.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有不相同的类型
  (1)古汉语中有数词可以活用为动词、动词活用为名词的现象,而现代汉语中一般没有这样的活用。如:
  {18}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诗经·卫风·氓》)
  {19}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人之耳目也。
  (《孙子·军争》)
  {20}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
  (柳宗元《捕蛇者说》)
  例{18}和例{19}中的“二三”、“一”是数词活用为动词作谓语,分别表示“多次改变自己的品德”和“统一”的意思。而现代汉语中数词一般没有活用情况。例{20}中的“出”和“入”是动词,在这里活用为名词,指“出产的东西”和“收入的钱财”,现代汉语中一般也没有这种类型的活用。
  (2)现代汉语中有代词活用为动词、名词活用为形容词的情况,而古代汉语中则没有。如:
  {21}栾平唯恐被俘的老底露了馅,一连几个“他”,“他”,“他”不出个所以然。
  (肖栋全《会师前夕》)
  {22}谁说女人是情感动物,比男人缺乏理性呢?女人一旦目的起来,比男人一点也不傻,也不逊色。
  (徐坤《厨房》)
  例{21}中的第三个“他”是代词活用为动词,例{22}中的“目的”是名词活用为形容词,表示“认真”、“明白”、“明确”的意思。这两种活用的类型在古代汉语中一般没有。
  
  三、古今汉语词类活用比较研究的意义
  
  古今汉语中都存在词类活用现象,对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和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学者们已经研究得比较成熟了,但是对古今汉语的词类活用现象进行比较研究的论文还不太常见。通过比较研究我们认为,古代汉语的词类活用是一个比较突出的语法问题,由于古代汉语的词语不够丰富,古代汉语语法结构精密化程度较低,再加上为了达到增强语言表现力的需要,所以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数量很多,也很常见;而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不仅仅是一个语法问题,而且也是一种修辞现象。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修辞的需要,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使语言运用更新颖、更灵活。本文对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现象的比较可能不够全面,但通过挖掘古今汉语词类活用的相同点和不同点,我们意在指出古今汉语中的词类活用现象是有联系也有区别的,现代汉语的词类活用既是对古代汉语词类活用的继承和发展,也是现代汉语创造性地丰富语义内容,追求理想的表达效果的手段。通过探索二者的异同,也想引起学者们对词类活用现象产生的原因、类型、词类活用现象与兼类的联系与区别等问题进行更进一步的思考,同时,也希望这种比较研究对我们的现代汉语教学有所帮助。
  
  参考文献
  [1]龚千炎《中国语法学史》,语文出版社,1997
  [2]胡裕树《现代汉语》,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
  [3]杨月蓉《实用汉语语法与修辞》,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4]师为公《现代汉语词类活用初探》,《铁道师院学报》1999年第2期
  [5]夏中易《浅论词类活用现象的实质和成因》,《成都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6]王世征《词类活用与词义演变》,《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89年第2期
  
  (通讯地址:010022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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