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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金((?),1895—1975)基于中世纪民间狂欢节文化,深入阐释拉伯雷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提出了狂欢化诗学理论。巴赫金认为,中世纪的狂欢节在数世纪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狂欢节的形式和象征的特殊语言:一种非常丰富,能够表达人民大众复杂统一的狂欢节世界感受的语言。这种语言无法充分准确地译成文字,不过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同它相近的艺术形象,也就是说转为文学语言。狂欢式(意指一切狂欢节式的庆贺、仪礼、形式的总和)转为文学的语言,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狂欢化。狂欢化是艺术视觉的一种异常灵活的形式,是帮助人发现新鲜事物的某种启发式的原则。俄语笑话是一种民间言语体裁,是民间诙谐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对于民间诙谐文化具有深刻的阐释力。应用狂欢化理论观照俄语笑话,我们发现,俄语笑话是一种高度狂欢化的体裁,狂欢化的因素渗透于作品的结构方式、形象特点、情节场景、语言等方面,对于体裁构建、形象塑造、笑点的构成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们认为,笑话世界就是一个典型的狂欢化世界。本论题的理论价值在于:运用狂欢化理论,通过分析笑话中人物形象、情节、语言的狂欢化特点,以及主要的狂欢化手法,可以深入揭示俄语笑话的构建规律和本质特点。透过狂欢化的视角,可以探析笑话对于民间话语的表达、对于人的本性解放所具有的意义。同时,通过笑话体裁的分析,可以加深学界对狂欢化理论的理解,拓展这一理论在实践领域的应用空间。此外,狂欢化理论涉及哲学、语言学、文化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多个学科领域。应用狂欢化理论来分析俄语笑话,需要综合运用多学科的知识,在拓展俄语笑话研究的同时,这种阐释也可以给其他学科领域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本研究的实践价值在于:狂欢化理论告诉我们,笑话并非是纯否定的讽刺性诙谐,并非是纯消遣性的、无所用心的诙谐。笑话体现了观察世界的诙谐视角,具有世界观性质。笑话本身并不“粗鄙”,其中看似粗鄙的成分从狂欢的角度来看更有其价值。因而,此研究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笑话所具有的价值和功能;有助于个体利用笑话这种几乎是硕果仅存的民间笑文化表现形式来调节心理状态、优化人际关系、表达内心话语;有助于深入了解俄罗斯人的性格,深刻认识俄罗斯民族的幽默特性。此外,研究中尽量选取国内成果中未见的笑话范例,可为下一步的研究与学习提供一些新的语料。论文的创新之处在于:首先,从理论运用的角度来看,国内外关于俄语笑话的论述并非少见,此前有资料局部提及笑话中的狂欢化因素,但并非此角度的专门论述,本研究是运用狂欢化理论对于俄语笑话进行系统阐释的初步尝试。其次,从内容阐析的角度来看,我们从人物形象、情节、语言三个方面论述笑话的狂欢化特点,具有系统性和深入性,对“狂欢化”与“笑话”结合的深度与广度均有所拓展。最后,从认知提升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人物的脱冕、事物的脱轨、语言的仿拟,还是民间文化与官方文化的对话、严肃与诙谐的斗争、笑的包罗万象性,这些对于笑话的论述角度都具有一定的新颖性,有助于加深对笑话体裁本质特点的认识。俄语笑话的作者是俄罗斯普罗大众,包括所有具有批判性、创造性思维和幽默感的言语主体,这些言语主体利用诙谐形象的权利与自由,表达自己的批判态度、自己对官方真理的不信任,表达自己的美好愿望与向往。为了揭示世界的真理,笑话使主体以不符合其本质的方式行事;使事物和现象扭曲、变形;对社会公认的价值规范进行解构和重构,通过狂欢化的翻转、倒置,通过狂欢化“翻个儿”的逻辑创造反向的第二世界。笑话中浸透着狂欢化的世界感受,表达出狂欢化的世界观。笑话作者对于笑话人物的安排持一种笑谑的、亲昵的态度,在笑话中,所有的人物都摆脱了社会关系、社会地位的束缚,走到了一起,产生了狂欢式的接触。同时,人们对思想的对象,不管它多么崇高,多么重要,以及真理本身,也持一种亲昵的态度,思想和形象不分高低贵贱而随意结合。笑话中的人物形象往往具有“愚蠢”、“滑稽”、“放肆”、“另类”等特点,他们就是一群狂欢节上进行滑稽表演的“小丑”。人物形象具有某些共性特征,他们的行为都偏离常轨。同时,人物形象的狂欢化类型和塑造方法上也各有不同。围绕着狂欢化的人物形象,笑话中的故事情节发生了狂欢化:情节场面迥异于日常场景,充满矛盾的对立和突如其来的更替变化,构成了“翻了个儿的生活”。笑话描绘了某些“事物”的形象,包括各种时政事件、社会现象、道德伦理等,这是现实世界各种现象在笑话中的映射,表现出民间“笑”文化对这个世界的观察和看法。在笑话中一切人、一切物都可以交往、对话,一切分离开来的遥远的东西,都可以聚集到一个空间和时间“点”上,体现出狂欢化的自由和狂欢化的时空艺术观。笑话体裁的语义结构具有双重性,存在着字面意义和隐含意义的相互激荡,具有思路反复的性质,这是脱离了“常轨”的语义构建方式,它不让思想停滞,在人们熟悉的模式之外拓展思维。各种粗话、黑话、俚语,各种语义的曲解等,在日常生活中被认为是不恰当、不体面、不被接受的言语现象,在笑话中广泛使用,是笑话世界的“有机”成分,常常是笑料构成的关键因素,它们渗透着狂欢节式的世界感受,具有共同的诙谐音调。总之,笑话是一个虚拟的、自由自在的、脱离常轨的世界。这里活跃着自由不拘、随意嬉笑的人群,作用着狂欢化的逻辑;这里充满亲昵交往、俯就态度、乖谬行为、嬉笑闹剧、加冕脱冕等狂欢节的形象和象征。这就是一个狂欢的广场、“翻了个儿”的世界,这里渗透着狂欢化的世界感受。在笑话世界中,民间话语发出自己的声音,它是对官方话语的回应,是对官方世界的讽拟。同时,笑话中的“笑”具有包罗万象的性质,它针对一切人和事物,其中包括取笑者本身。笑话能够指向民众的内心世界,它是自我解嘲和更新,它帮助人摆脱严肃、克服恐惧、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