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伴随着西方社会性别运动和思潮所引发的对既定观念系统质疑的背景,社会性别理论产生并逐渐发展为文化研究、女性主义研究、同性恋研究以及族群研究等领域里进行跨学科研究所运用的方法论。随着社会性别研究的不断推进,对于性别问题的探讨逐渐在不同层面上获得了合法性和学理性。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社会性别理论进入中国学术视野,作为跨文学、历史、文化学、人类学、社会学等学科的理论,逐渐深入到古代女性文学研究的一些领域,为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近年来,有学者将社会性别理论运用于与古代文学研究领域进行有益的尝试。这对于打破孤立的、僵化的研究局面,着眼于社会、人文、历史、文学等多个层面的研究,以客观、科学的态度还原史实,真正实现多学科融合、文史互证、兼收并举的研究局面,将会起到积极的作用。本文运用社会性别理论关于身体重塑和女性写作两方面的相关理论,以主流的社会性别理论——妇德观对缠足的推动作用和非主流的性别意识——批判妇德观的思潮对才女写作的促进这两个层面来分析和研究,缠足是男权束缚女性的外在表征,才女现象虽然对女性意识的觉醒起到了促进作用,但是透过现象分析其内涵,才女仍然是男性设定的一种理想的性别范式,这实际上仍是男权束缚女性的隐性特征。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造成的。”社会性别理论认为身体与社会文化的发展紧密相连,受到社会控制的。身体可以随着时代的审美风尚和生活习俗的改变而被重新塑造、设计和改建。因此,身体改造的研究也是还原历史的途径之一。缠足不仅是改造女性身体的一种习俗和现象,同时也包含着时代文化与审美的诸多特点,呈现出男权对女性的束缚、女性对男权的臣服的双向度态势。缠足作为礼教、父权对女性身体施加的残酷改造已成为定式,纤弱美丽的金莲已成为明清社会审美风尚和社会习俗的重要标志,缠足对女性的日常行为所产生的影响,不仅阻碍了她们与外界接触,也使得她们的理解力和创造力受到的影响。明清社会,传统妇德观已沉淀于人们心灵底层,内化为集体无意识。女性已将其视为无条件接受、严格实施的规则,在女性心里形成训诫和规范的心灵规律。男权制以妇德观作为缠足的理论依托,一方面用男性设定的审美标准(如缠足、纤弱、贤德),从外在的身体表征来束缚女性,使她们心甘情愿的忍受缠足带来的诸多痛苦;另一方面将缠足作为守妇德的标志,输入到人们的思想意识中,从内在的、思想意识形态的领域来给女性“洗脑”,使她们甘愿臣服于男权。也就说是,女性接受并实现了男性规定的审美理想,把肉体的折磨与痛苦当作追求美丽的必要手段,从内心甘愿接受缠足给身体拷上的无形枷锁,令男权对女性的束缚更加彻底。从另一方面看,明清时期,才女们不再以阅读者的身份出现,而是以作家的身份参与到了文学创作和社会生活之中。她们的创作成就远远超越前代,实现了中国女性文学创作的一个飞跃。究其因,一是明清时期男性文人相继提出批判传统妇德观的见解,为才女现象提供了思想基础;二是明清社会经济的发展使得印刷业得到发展,为女性刊印诗文集提供了物质条件。才女现象是女性权利的一个极大的发展与进步,表明了明清女性走出被困于闺中的命运,逐渐认识到了自身的价值,其女性意识已有觉醒。然而,从女性才华的推崇到才女现象的产生,并不能完全被看做是女性追求个性解放的结果,其很大程度的实现还是源于男性。就男性而言,在现实中推崇的才女范式,包括他们创作的女性形象,都是由男性设定的,是男性藉由女性来达到的一厢情愿的自我实现。男性为了将女性塑造为心目中理想的形象,为女性制定了宗法、礼教、妇德、妇教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以塑造女性身体(缠足)、改造思想意识、束缚女性自由实现对女性的彻底统治,来实现男人们自身无法实现而只能寄托于通过改造女性来达到自我实现。就女性而言,她们默默接受男权规定的塑造细节并将自己塑造成男性眼中的标准女性,是为了迎合并努力实现男性的趣味要求,同时女性也以这种趣味要求做为自己反观男性的标准。也就是说,在妇德观与男权的规定下,做为女性美丽标志的缠足、女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被女性全盘接受,以男性的评判标准来塑造自己。同时,女性也在以此来做为反观男性的评判标准,这是男性审美评判对女性的全面渗透,这不仅决定了女性对自身的认知,也决定了女性对男性的认知。明清才女写作的兴盛虽然表现出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但是这种觉醒只是外在的浮华表现。透过现象看本质,才女德才色之兼备,只是在实现男性规定的审美标准,其内涵仍是对男性的臣服。她们不过是根据男性更新的标准而做出了调整,只是更加完美的实现了男性规定的女性标准。在这层意义上,女性的“他性”不是被克服了,而是加强了。同时在性别理解的建构中,男性文人和才女表现出相似的性别期待——高雅、才情、诗意生活……其实,这种貌似相同的性别期待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不是一种美妙的和声,仍然是男性的独唱。女性美的性别理解仍然是男性的单向度标准的表达与实现。才女理想的虚拟表达,是男性完整的保留自己的趣味和审美理想,并且把这种性别期待投射到女性身上,成为她们仿佛已内化了的自觉要求。同时,对女性而言,她们在对男性这种趣味与审美标准的心甘情愿的臣服中迷失,认为是对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自我个性的实现,但实际上她们仍然是活在男性的眼里和思想里。本论文的创新性在于:引入社会性别理论,以期拓宽古代女性文学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以客观的、理性的、科学的眼光看待古代女性的生活状态与文学创作,期望实现跨学科的真正融和,作到从多个视角来审视古代女性文学,开拓古代文学研究的新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