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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自由表达观点、平等交换意见的社会场所,一个时代的“公共领域”对于人们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和情感方式起着积极的塑造作用,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审美经验”的形成。西方历史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分立自古希腊即开始,而中国历史尽管没有那么界限分明,却具有相当丰富的历史资源和论述传统。我们选择“公共领域”这个具有普世性的概念,作为分析范畴,从公共领域的视角考察审美经验发生的特征及其结构演化,分析公共领域的发展与审美经验的变迁之间的关系。全文共分八个部分:导论,首先,通过梳理西方公共领域的论述谱系和中国公共领域的本土理论资源,对公共领域的概念进行了界定,并对相关的研究状况进行了回顾。其次,立足于当下的审美生活状况,界定了审美经验的内涵。本文的论述思路是,沿袭阿伦特与哈贝马斯的研究路向,梳理和分析历史上存在的公共领域类型及其演化;沿袭杜威的研究路向,梳理和分析历史上公共领域审美经验的变迁,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第一章,分析了公共领域的存在基础:公众、公共空间和公众舆论;以及公共领域的演化动力:即信息传播方式的革命。在此基础上,尝试提出一种审美公共领域的概念,并且分析了审美公共领域的存在结构、交往功能与现实存在的方式。在审美共通感的基础上,重点分析了公共领域的结构化审美经验,认为,审美交往是以理性传达的方式进行的情感体验的交流,即情感体验的私人性与语言公共性之间的转换。因此,审美的需要是一种社会的需要,审美的交往是一种自由的交往。第二章,考察了古典公共领域的诞生与人的诗意存在。古希腊城邦生活立基于私人家庭生活与城邦政治生活的分离。城邦政治开辟了古希腊的公共领域。因此,公共领域的审美经验就表现为公民公共行动中的政治生活特征。由此导致的德性完善是古希腊公共领域公民的最高理想。中国先秦时代,士大夫立私说,办私学,纵横捭阖、游说天下,“治国平天下”是他们的社会理想。公共领域由此诞生。为了应对礼崩乐坏的社会局面,他们追求“礼乐以和”的审美理想,这决定了公共领域审美经验的礼乐功利性。而中国公共领域的最高审美境界就是追求尽善尽美。第三章,考察了中世公共领域的挫折与感性的退缩。中世纪的漫长发展使得西欧公共领域极度萎缩,宗教控制了整个社会生活。因此,教堂成为公共领域的主要场所,教会主导了中世纪的公共生活,平等的博弈变成了单向的皈依。通过宗教信仰活动,审美经验被引导走出世俗的幻象,走向超越的神性,最终至善成就了完美。中国自秦完成天下一统,延续到汉唐盛世,公共领域的主要场所是朝堂和学校。由于政治权力完全控制了知识阶层,公共领域的舆论主体被体制化,因此,公共空间极度萎缩。士大夫的清议传统艰难地维持着公共领域的生存。这一切使得知识阶层的整体批判功能消失殆尽,整体的理性批判完全消失,只剩下少量的个体反抗事件。公共领域的审美经验成为封建道德的附庸,成为世俗人生的伦理表征。第四章,考察了近代公共领域的发展与情感的祛魅。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导致了近代欧洲市民社会的诞生。宗教文化被世俗文化所取代,私人从教堂中解放了出来,私人领域也从国家中分离了出来。公共领域的主要场所又回到了广场。公共领域的批判性开始显现了出来,审美经验也从宗教和公共权力的胁迫下解放了出来。因此,作为公共领域的舆论和批判主体,人文主义者和启蒙者张扬个性情欲、经验快感。公共领域的审美经验绽放出空前的人性光辉。中国则在宋代开始了近代转型,这个过程延续至清末封建社会的终结。知识话语和政治权力开始疏离甚至抗衡。公共领域的主要场所是朝堂和学校,尤其是书院。宋明理学影响了此后知识思想的演化,以及文化艺术的发展变迁。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私学的进一步兴盛,中国社会出现了世俗化、市民化的发展趋势。这一切导致了文学公共领域在中国近代的出现与发展,审美经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世俗性和个性化色彩。第五章,考察了19世纪中期以后现代公共领域的转型与审美救赎的特征。在西方,随着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理性化与分层化的最终实现,国家与社会的融合,导致了资产阶级公共领域的转型。批判的公众成为消费的公众,公共领域失去其独立、自由的批判功能,被国家权力所操纵。审美经验作为“恶之花”,实现着“满足的合理性”,承担了审美救赎的使命。中国现代百年风云激荡,反对侵略、争取独立、追求自由民主,是历史演化的主题。这个阶段,国家以民族的名义进行社会动员,国家与社会合一;政治公共领域扩张,压倒私人领域。审美经验承担着建构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和文化认同的责任。社会审美取代了个人情感,审美救赎融合进政治解放与民族发展中。第六章,考察了1990年代以来全球时代公共领域的重建和情感体验特征。全球化和信息化世界,真正地实现了公共领域的自由平等、理性论证、和谐交往的宗旨。公共领域审美交往的主体成为了一种变动不居的自我和他者,成为了永远的流浪者和旅游者。他们所到之处,无不遭遇到视像信息的包围。这些信息冲击着欲望的身体,使得他们不断获得瞬间的满足。而公共领域的审美对象却只有不断变换的拟像。进而,由于虚拟现实与现实虚拟的模糊,网络空间更加彰显了情感的断裂和电子虚拟对情感的替代。网络时代的公共领域甚至将审美交往主体转换为比特,成为一种没有重量、没有质点的存在,无处不在而又无处存在。所有时代、所有地方的所有信息,作为一种不可能的理想,作为一种审美幻象,终于到来。余论,指出审美交往发生在感性生活领域,是一种情感和趣味上的沟通。而能够为这种情感和趣味上的沟通提供实现条件的,正是需要我们进入的公共领域。公共领域的审美交往使得行为中感性冲动得以净化,走向理性自觉;又使行动中理性的强制性得以弱化,趋向感性自由。因此,我们唯有祛私为公,回归公共生活,才能实现超越性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