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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后期,人文学科的领域发生了引人注目的空间转向,空间日渐成为学者考察社会与时代现实的重要切入点。瓦尔特?本雅明作为一位极具批判与救赎精神的自由知识分子,早在学界空间转向之前就以其独特的空间视角对资本主义现代社会做出了解读。现代都市作为资本主义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成果与矛盾聚集地,成为本雅明展开时代剖析的首选,他借助一系列都市空间意象揭示了资本主义现代性从一开始就显露出的非人性与衰败特性,努力寻求一条通向弥撒亚降临的救赎之路。 空间是本雅明时代探讨的基石,也是本雅明语言思想与批判思维的具体实践方式。神秘主义的语言观、超现实主义的吸引、忧郁迟缓的土星性格以及强烈的知识分子责任意识,是本雅明摈弃概念思维、借助空间意象直接切入现实,展开其时代疗救的影响因素。现代都市作为本雅明空间论述的主要对象,不仅包括人们生存活动的物质空间,也包含了心灵寄居的精神空间以及前两个空间影响下的文学艺术空间。在本雅明眼中,那不勒斯表现出“多孔融合”的特性,莫斯科的现代化无可否认地透露着“乡下气”,世纪之交的柏林是一座现代化迷宫,而巴黎则表露着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方方面面。城市物质空间的改变造就了都市新人群——被异化而麻木冷漠的大众、以闲逛姿态对抗异化现实的闲逛者以及被卷入商品化浪潮的都市知识分子。所有这些人都在现代化的冲击下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惊,传统经验在现代化的空间生存中被置换为一连串的震惊体验:物对人生存空间的挤压,机械节奏对人的控制与制约,使人被异化为物的附庸,其精神主体性被消解殆尽。都市新人群的生存陷入了孤独、恐惧、焦虑难耐的深渊。此外,随着城市物质空间的变迁,都市新人群的崛起及其精神困境的出现,极具时代特征的、时空交错的复制艺术——电影应运而生。本雅明对影视艺术的关注,不仅在于电影是一种空间化了的艺术形式,更在于电影传达了现代化的空间经验。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复制艺术的滥觞导致了传统艺术灵韵(即时即地性)的消逝。传统的膜拜价值被展览价值所取代,艺术作品被拉下神坛,以往遥不可及的艺术品作为商品走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艺术大众化时代翩然到来。同时,艺术感知方式从有距离的静神凝思沦为无距离的震惊体验。当然,也正是在大众文化所激起的一系列震惊中,本雅明看到了大众文化所蕴含着的革命潜能,并试图以此来实现其世俗拯救目的。事实上,无论是在对都市物质、精神空间的分析中,还是在对文学艺术空间的论述中,本雅明一直都秉持着对时代的强烈批判意识与救赎精神。 作为从空间维度来解读时代,探讨社会问题的先行者,本雅明不仅拆解了传统的线性历史观、摧毁了启蒙主义的宏大叙事,也预见性地揭示了复制艺术所导致的世界图像化时代的降临。在此,不难发现本雅明思想的敏感与超前。本雅明先于福柯站在反总体性角度试图以空间而非时间思维来重构社会历史与解读社会生活,两人的空间探讨的方式与侧重点虽然不同,但以空间来对抗线性时间以及摧毁整体性的宏大叙事的努力却十分契合。而詹姆逊对后现代主义超空间的论述,对复制技术与图像时代的解读,也无不透露着本雅明空间描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