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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中恒久探讨的话题,因为它与人类的价值观、命运、生存状况和精神领域息息相关,且由于“幸福”思想的哲理性,更赋予了该命题跨越时空的深度与广度。司汤达被认为是以描绘幸福为己任的文学大师,他所创作的文学经典进一步升华了“幸福”主题,反之,也正是因为有关“幸福”的思想意义,令几乎两个世纪之前的作品依然引人入胜,魅力四射,富有现代性和启示后人的力量。长篇小说《巴马修道院》就是司汤达“幸福”理念的集中体现和杰出代表,该书创作于作家去世前两年,临近暮年的司汤达此时的思想和文笔成熟而完美,创作状态达到了顶峰。他在《巴马修道院》中将自己对幸福的理解进行了由表及里的阐释,包括作者写作时的忘我幸福境界,书中主要人物对幸福锲而不舍的热情追寻,并同时又将这份幸福感成功而完整地传递给读者,让后者体会到了阅读的幸福,实现了司汤达眼中“小说”这一重要文学形式的首要功能。另外,这部鸿篇巨著题记为“献给少数幸福的人”,蕴含了作者对后世的希冀和期望。但是不难发现,《巴马修道院》同时是一部充满悖论和各种矛盾的小说。从小说内容出发,作者着力塑造的人物形象均具有非典型的矛盾的个性,小说中蕴含的爱情、政治、现代性等主题也各自存在悖论;再从小说所反映出的整体特点和写作风格来看,又有着真实和虚构的不确定性,主观感受和客观描绘的交替,真诚写作却不排除表演成分,用讽刺来追寻真实,欢乐和忧伤交织,喜剧和悲剧交替上演,现实和想象不断冲突,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因素相互交错。然而,这一系列的矛盾冲突并非信手而作,作者意图通过悖论的思维和辩证方式,更有力地传达其所宣扬的文学和人生皆“幸福”为上的理念。在二十世纪的今天,有关幸福的矛盾和悖论问题依然是日久弥新的焦点话题。法国当代作家勒克莱齐奥在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仪式上发表的感言《在悖论的森林里》,依然深刻地围绕“少数幸福的人”,作家的矛盾人格,作家处境的悖论,写作的悖论等命题而论,这不能不说是对司汤达文学思想的最高礼赞。本文借鉴英美新批评代表人物布鲁克斯“悖论”和“反讽”的研究方法,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和详尽阐释,遵循从作者到文本、从文本到读者、从读者到文本再重回作者创作初衷的研究路线,最终搭建内外统一的文学世界。文章整体划分为三个部分,采用“解剖幸福-冲破悖论-回归幸福”的结构,以全方位揭示作家司汤达的幸福创作观。文章第一章立足于幸福在实体生命之间的传递,先揭示作家创作过程中亲身体验的幸福感;再加入回忆和自传的成分,用最真挚的情感和对人生经历的提炼来驱动作品的流畅性;最终,在文字间展开与读者的交流和对话,让后世读者完整把握其所宣扬的幸福的人生哲学和幸福创作观。第二章全面解析交织于《巴马修道院》内部和外部的一系列悖论。小说内在的悖论包括书中主要人物复杂而矛盾的性格,前后不一致的行为举止,情节发展中若干不合理的表象:小说三大主题中体现出的矛盾之处,有关爱情主题的难以实现,有关政治主题和司汤达美学的冲突,有关宗教主题的爱恨情结。小说创作部分的悖论表现为:作品中丰富的虚幻和想象成分表面上冲犯了司汤达所宣扬的真理导向幸福之论,作者由内而外的视界角度与其力图保持的客观中立的立场不符,用戏谑讽刺的手法表现对主人公的深切同情和关爱,用欢乐的笔触讲述悲剧,而看似悲情的结局却哀而不伤,蕴含希望,迅速行文的同时坚持个人风格,用现实主义的口吻叙述浪漫,用浪漫主义的图描来指导现实。第三章给予悖论最终的解答,回归幸福源泉。直到作品末章才缓缓亮相的巴马修道院象征着主人公灵魂升华后的安身之所,而其意义的获取和领会则是司汤达对“少数幸福的人”最高最久远的期冀。幸福写作理念的成功传递,实现了《巴马修道院》乃至司汤达整体创作的最大现实意义,也达到了本文的研究目的。司汤达一生致力于为后世写作,《巴马修道院》则是他留给后人巨大文学遗产中一颗宝贵的明珠,与其本人的思想一道,散发着永恒而持久的光辉。而司汤达在文学世界中对于幸福及其悖论的探索,不仅捍卫了文学存在的意义和最高宗旨,还让文学和幸福永远关联,让经典作品的幸福功能成为不同时代思想传递最有力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