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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在人类历史上表现出巨大的现实影响力。基督教是一种以二元分裂为特征的唯灵主义一神教,其内在的信仰与哲学、理性与启示的张力并未随着近代以来的宗教批判运动和世俗化运动而消失。相反,在全球化加剧的新世纪里,这种张力却不断以更加隐秘的,诸如“灵性宗教”,原教旨主义等形式呈现。宗教批判虽然不是马克思哲学的主要问题和中心,但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的价值和对于当代哲学和神学思想的影响力却是不朽的。与青年黑格尔派的人本主义宗教批判和经典宗教社会学的宗教功能论不同,马克思的宗教批判代表了一条独特的、“批判性”的宗教研究路向。这一路向首先与马克思哲学的“感性活动”存在论革命相关。这一革命包含对西方近代形而上学体系的根本性批判,转换了西方近代哲学和几千年宗教神学文化对于人的抽象理解,将人置于现实的生产实践和交往活动中。其次,这一路向使得对人的本质的理解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开启了一种对于处于具体的、历史的社会实践过程之中的“总体”的人的理解,不仅实际上表达了对作为神学近代思辨形态的康德、黑格尔哲学的本质的批判,并且达到了对现代性的世俗化结构——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的批判。对现代性兴起的世俗化源泉的探讨表明,与传统宗教社会的决裂,主要在于对于传统宗教社会的宗教神秘和超自然部分的拒斥,世俗化的社会接受了一种以技术进步信念为内驱力的现代思想。同时这一进步主义的世俗信念,使人们坚信随着现代科学和资本主义福利国家的发展,人类社会将朝着不断进步的方向发展,历史可以达到弗朗西斯·福山所说的“历史的终结”。然而,当世俗化运动将为西方世界在以往2000年间提供坚实的终极可靠性的宗教的神圣超验性褪去之后,虽然由新教的新上帝观建立了以个人信仰为基础的上帝与人的直接联系,但其造就的“原子式”的个体主义,却导致了西方现代文明无法克服的虚无主义处境。马克思通过对于传统西方宗教和形而上学信仰认知传统的批判,深入“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将人的本质揭示为感性的“劳动存在”,赋予人的劳动比“解释世界”更为重要的“改变世界”的能动创生作用,开启了对于现代性的世俗结构——现代市民社会和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批判。通过这一存在论革命,马克思破除了神学家和人本主义哲学家对于抽象精神的迷恋,指出宗教意识并没有独立的本质。进而,马克思通过对于宗教奥秘的世俗基础——市民社会和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解密,发现了隐藏在现代性本质中的宗教异化与劳动异化的双重维度。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了新的历史观,并指出宗教异化不仅发生在人的观念领域,更重要的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之中。在马克思看来,唯有扬弃私有制和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结构的共产主义,才能真正达到对于现代性所造成的虚无主义“牢笼”的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