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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美国20世纪七八十年代短篇小说的复兴者,雷蒙德卡佛往往被贴上简约主义大师的标签。他总是以冷峻的笔调记录底层小人物的不幸或庸常的生活。他短暂的一生给世人留下了65篇短篇小说,而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被众多评论家视作其创作生涯的分水岭,亚当梅耶形象地将其称为沙漏的最细处。评论家大多认为,卡佛前期的小说(主要是《请你安静些,好吗?》(1967)和《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1981))总是笼罩着一层悲观主义色彩,其中的人物大多生活虚无、绝望,在生活的挫败感中无法自拔,这与当时美国社会所倡导的“美国梦”是背道而驰的,因此《纽约客》前任小说编辑比尔布福德将其归为“肮脏的现实主义者”;而卡佛后期的作品则呈现出更加光明的基调。本文通过对卡佛前期小说细致、集中的阅读,给出了不同于以往评论家的阐释,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论述:通过细读文本可以发现,在其前期的作品中,卡佛通过客观的叙述,真实地展现了其笔下的人物如何在生活的困顿中艰难挣扎,寻求自我救赎,笔者认为这恰恰表现了作者对底层人物的人性关怀。小说中的夫妻妄图改变生活的庸常、无聊;丈夫希冀着转变自己懦弱、无能的现状;妻子希望摆脱丈夫的控制,而不愿做其欲望的附庸。虽然他们的努力通常都是徒劳的,并且在常人看来,那些通过暴力、酒精和窥视来寻求自我的怪异行为只是一种发泄,是有悖道德常理的,但是在卡佛沉静、内敛的叙述语调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道德批判。在作者看来,这些怪异的行为就是生活的本相,他关注的是生活本身。然而,小说中的人物并没有在徒劳的挣扎中继续沉沦,而是学会了与生活和解,这种妥协与和解体现的是一种积极、正面的生活态度,是值得尊重的。这些底层人物在家庭生活的庸常、婚姻生活的失败或自我身份的困顿中无所遁形,但他们总是努力让生活回到正轨。虽然尝试之后,生活毫无起色,但他们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学会默默忍受,让生活继续。小说中的夫妻继续过着庸常的生活;懦弱的丈夫开始正视自己的无能;妻子学会坦然接受自己在家庭中的身份。他们虽然被生活打倒,但却不会被打败,正是这种努力生活的态度让人们对其报以敬意。同时,小说中的人物在与生活和解时彼此之间产生的心灵同感稀释了生活中的不幸,让他们在做出妥协和让步时能够坦然面对。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大段的沉默和空白暗示了人物在面对生活的无聊、妻子的不忠与丈夫的漠视时彼此间的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夫妻之间的拥抱,男人之间的招手,抑或是女人在寻求身份认同时的心灵上的共鸣,都是彼此在心领神会后的无需多言的默契,如同一剂安慰彼此心灵创伤的良药,让他们在挫败的生活面前不至于感到孤立无援。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沟通所形成的精神纽带展现出生活中淡淡的温情,而这种彼此维系的情感让他们在与生活和解时不再心情沉重,而变得释然。因此,本文通过细读文本的方法,主要是卡佛前期的短篇小说集《请你安静些,好吗?》和《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中的六个较有代表性的短篇,即前一部中的《肥》、《邻居》和《这怎么样?》,以及后一部中的《取景框》、《咖啡先生和修理先生》和《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并结合关于卡佛前期小说的评论和他自己的生活访谈,对卡佛前期的小说做了不同于以往评论家的解读,即给出了关于生活态度的另一种定义,表明卡佛前期的小说和他后期的作品一样也展现了生活中光明的一面:通过努力奋斗获得成功的“美国梦”只是积极面对生活的一个侧面,当人物无力改变生活现状时学会妥协与和解,也应该像那些通过抗争而结束不幸的胜利者一样,赢得他人尊重,他们的妥协也是一种勇气的表现,是一种值得肯定的努力生活的态度。而通过本文的论述,笔者希望拓宽卡佛前期作品的阐释空间,与之前的评论形成一种对话,让卡佛的作品呈现出更多层次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