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沙江和雅砻江之间,有一座南北走向的纳喇山脉,海拔在2700米以上。在层峦叠嶂的群山深处,有一片宽阔的水面,面积达50多平方千米,其形如弯嘴葫芦。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泸沽湖,亦名左所海。泸沽湖位于云南和四川的交界,在云南西北的宁蒗县和四川省西南的盐源县之间。我们所从事的调查研究主要在四川省盐源县的左所地区,故为文章的标题。盐源县的民族构成复杂,有汉族、藏族、彝族、蒙古族、回族、苗族、摩梭等16种民族,少数民族比重较大。“纳汝”(Naru),即摩梭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是一种口头语言,没有文字形式。摩梭人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达巴教,把自然崇拜、鬼神崇拜和祖先崇拜结合为一体。不过,西藏传入的喇嘛教对摩梭人的宗教生活也有很大影响。摩梭地区的灌溉农业已经相当发达。摩梭社会最显著的特征是异居走访制度,这是摩梭人的一种主要的制度化性联盟形式。在摩梭语里,这种走访关系被称为tisese,意为“走来走去”。绝大多数摩梭成年人通过这种关系来满足他们生育和性的要求。这一关系的唯一条件是男女双方都同意与对方发生性关系。不论是开始还是结束,它都不需要举行仪式,不需要得到社会承认和进行礼物交换。男方通常夜晚到女方家访宿,次日清晨又返回自己家中。虽然在农忙季节,男方常常会帮女方家干些活,却也不是非做不可。原则上,这种关系不会影响伴侣双方的社会经济地位,也不会要求他们结成独占性和永久性的联盟。这种关系中所生的孩子属于母方家户。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孩子都不会被视为私生子。一个摩梭家户包括三至四代有母系关系的人口,其成员包括母亲的母亲及其兄弟姐妹,母亲及其兄弟姐妹,“外”祖母姐妹的孩子,自我与自我的兄弟姐妹,母亲的姐妹的孩子,以及自我这一代女性成员的孩子。在一个典型的摩梭家户中,成年女性在家中接待男性走访者,而男性则外出到女性伴侣家走访。整个家户的经济由当家人管理和监督,男女都可以当家长,财产由所有家户成员共同继承。在传统的摩梭思想中,女性处于整个文化的中心位置。虽然几个世纪以来,藏族和汉族文化对摩梭人有很大影响,但这种以女性为中心的观念在摩梭人生活中的各个方面仍然清晰可见。母系制度,作为一个有别于当今父系制度早已盛行已久的一种社会组织形式,人类学者对它的探索和研究从未停止。人类学者们关于母系制度下生存的群体的研究关注重点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层次,一是男女双方权利的大小及如何分配；二是母系制形成以及得以维持的必要社会条件有哪些。关于权利的大小及分配,毋庸置疑的是摩梭社会的母系制中母性在家庭中的权利地位对普世的观点“男性普遍享有对女性的权威”这一原则提出了挑战；在母系制得意出现及延续发展的社会条件方面,作者通过对盐源县左所区摩梭社会的调查走访,并且比对了摩梭人与中国西南其他少数民族的各种社会因素,如：经济、人口、生态、政治、生产方式等等,都没有发现一丝与泸沽湖畔摩梭人有太多差别。这个问题也让作者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摩梭母系制度的产生和发展呢?由于摩梭社会留下来可以查阅的史料甚少,所以在母系制在摩梭地区产生的原因作者已经无法彻底弄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母系制为何可以在摩梭地区生存和发展至今,作者的思路最终得以打开。作者以为,母系制度可能在任意的社会条件背景下都会得以生存和发展并延续至现代,所以反过来思考,泸沽湖畔摩梭人生存的地区总有一定的因素能够保证母系制的发展和延续,那就是生态因素、地缘因素以及最为重要的文化选择因素。母系制能够得以生存发展可以归结是摩梭人文化选择的结果,摩梭人的选择符合当地人的文化认同和心理需求。人类学家施传刚在摩梭家庭组织结构上与前面提到的几位学者有不同的意见。在施传刚的田野调查实践过程中遇到了一件十分困惑的问题,当他与报告人询问关于“斯日”之上更高的组织结构层次的时候,报告人都不知其所谓何事,并且他的几位报告人都是当地非常权威的老达巴,对摩梭的历史有很高的造诣,这让施传刚十分困惑不解。这几位老达巴称,“摩梭人最早来到泸沽湖地区时有六个斯日,名字分别为瓦、彦、洪、席、楚、布,这些族群都是由北方迁移到此,路线不尽相同,每个家户都使用最早这六个群体之中的一个斯日名来作为标记以便记住自己的身份。”这些都与前述学者的研究一致,只是在“尔”和“斯日”上有所出入。终于经过时间和实践的磨砺,施传刚终于掌握了摩梭语,并且知晓了,在语法上“尔”作为后缀词出现的时候,多为助词,没有实际意义,类似现在朝鲜语中的“思密达”。所以应该是前面某位学者在调研报告人的时候,错把语气助词“尔”当成了组织称谓,因为报告人肯定会回答说：我们有六个族群从北方迁徙而来,它们分别是“瓦尔、彦尔、洪尔、席尔、楚尔、布尔”这样很容易调查人错理解为“尔”才是存在于“斯日”之上的最高级组织称谓。而实际上,摩梭人只有两层组织关系,即“斯日”和“依度”,如想称比“斯日”更高级家庭组织结构,摩梭人会直接称其为“更大的斯日”或者“大斯日”。我们风尘仆仆驱车几十个小时,几经辗转终于到达盐源县左所区泸沽湖镇,并且十分有幸能够就居住在本地摩梭人经营的农家乐中。老板人很亲切,是土生土长泸沽湖畔的摩梭人。我们出示了身份,也表明了来意,本来以为当地人会因为近些年的一些外地人与摩梭人的摩擦或者记者和部分不良学者的消极影响,赛若老板会对我们的访问感到反感,但是天助有缘人,当我们说自己是草原来的孩子后,他不但没有反感和不搭理的意思,反倒跟我们很投机的聊了起来,可谓是一拍即合啊。来左所区调研之前,我也把我能想到的、想要掌握到的所有问题都提前整理好,而后巧妙的把这些问题隐藏在表面看来无意识的谈话聊天中。下面,我把我所了解到的传统的摩梭人母系制社会文化的详细资料以访谈的形式呈现给读者。左所区摩梭人的母系亲族,是由同一个女始祖的三四代后裔组成的母系血缘集团,主要成员有：祖母及其兄弟姐妹,母亲及其兄弟姐妹,子女和孙子女等。既不包括女成员的男配偶,也不包括男成员的女配偶。亲族主要用于认定和追溯血统以确定关系的亲疏及辨别性交往的范围。亲族内部有严格的性禁忌,其两性成员之间不但严禁发生性交往,而且不能谈论任何有关于性的话题。亲族是一个血缘集团,又是一个生产生活单位,当它以生产生活为单位出现时,用摩梭语称之为“依杜”。“依杜”本是房子的意思,也包括生活在同一个房子中的人,相当于“家户”。一个亲族通常就是一个依杜,但是一个依杜的人并不一定属于相同的亲族。在有过继、入赘、结婚发生时,一个依杜内也就会包含两个甚至更多的亲族成员。依杜人数不多,一般七八个人,多者也不过二三十人。其成员所以不多,从历史的角度看主要是在近代生产力发展的条件下,庞大的“依杜”组织已经不必要了,所以才不断分裂为较小的依杜。在土司制度下,依杜又是提供劳役和贡赋的单位。左所区摩梭人无本民族的姓,而人名(由达巴或喇嘛命名)又多雷同,故需要在其本名之前冠以其家名或血统名予以区分,归根而言,其家名就相当于汉族人的姓氏。家名大多数是以祖先的名字命名,即“以人名为家名”,也体现了摩梭人祖先崇拜的文化情结。一旦命名,它就与具体的住所房屋联系在一起,只要是住到这个房子中的人,就用这个家名,因而他们也把家名称为“房子的名字”。换句话来说,家名也就是依杜的名称。其实多是源于人名,而且是可以用后来的人名替换的。有极少数是以亲属称谓(如母亲、外祖母)为名。有极个别沿本血统的名称为名。有的学者把依杜称为“家屋”,这也说明了房子对这个亲族的重要之处。